霍衍清晨五点左右出的警局,陈森给他提供了王庆的落脚处,按着霍衍的话说,他抵达王庆家时,王庆还是活着的,两人没起什么争执,王庆看着特别平静。后来,王庆给霍衍端了一杯茶水,霍衍喝下之后,就陷入了昏迷。再然后,等他醒来,王庆已经死在了他身边,他手里还拿着杀害王庆的匕首,紧接着,就是警察夺门而入。每个环节都像是被精心设计好的,环环相扣,没有毫厘差错。这样的手腕,这样的算计,老实说,我不相信赵锦瑟会有这样的脑子。陈森怕我控制不住情绪,给我搬了把椅子,让我坐在角落位置,从案发现场回来的小警察向他汇报情况,他时而蹙眉,时而回头看看我。小警察汇报完,怯生生的看了眼陈森,“陈哥,真不是兄弟们不给你面子,是上头直接发的话,人已经直接送上面了。”
“知道,没事,兄弟们都不容易,我能理解。”
陈森落落大方的一笑,摆摆手,示意小警察出去。小警察离开,陈森起身几步走到我跟前,见我一言不发,蹲下身子,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不拘小节的递到我唇边,“心里难受就抽几口,我知道你憋屈,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我没看保护好霍衍。”
陈森喃喃的说,我一张嘴,咬上他捏着香烟的手指,咬的发狠,烟蒂那头的根在我嘴里沁湿,陈森骨节分明的手指落下深深的牙印。陈森吃痛,手一松,燃着的香烟落在了地上,被我咬着的手指溢出了血。从始至终,陈森一声没吭,我松口,起身,打开办公室门离开,站在警局大厅的几个小警察看看我,欲言又止。走出警局,身后紧跟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怒气冲冲的往前走,手腕被人从后拽住,“苏沫,你这样横冲直撞的出去要去哪儿?现在霍衍是被抓了,但也仅仅是重点怀疑对象,没有真凭实据,是不会被随意判刑的,一切还在调查中。”
“能设下这样局的人,你以为是傻子?他这是摆明了要把霍衍往死整!”
我厉声,愤然,“陈森,如果霍衍这次真的出事,我……”我后续的话没说。太刻薄的话,当着朋友的面,就算是再失去理智,都说不出口。陈森抿着薄唇不说话,良久,开口,“苏沫,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我推开陈森的手,没应‘好’,也没应‘不好’,我知道陈森说这番话是出自真心,但他到底能不能查出真相,还是个未知数。“你回去吧,放心,我不会寻死觅活的,我回家看点点。”
我提步往陈轩停靠车的方向走,陈森目送我离开,我脑袋茫然,眸光涣散。“太太,咱们去哪儿?”
陈轩抬眼在后视镜里看我,见我一言不发,眉眼间闪过一抹同情。“去……”我回神,刚提唇,揣在兜里的手机响起,拿出,看着屏幕上贺女士的来电提醒,忙不迭按下接听,“妈。”
“小衍出事了?”
贺女士在电话那头开口,语气平静的出奇。“妈,霍衍他……”我哽咽,说不出口。“你来兰苑找我。”
贺女士淡着声音说道,说完,直接切断了电话。“陈轩,兰苑。”
合上电话,我倾脖子,冲着出陈轩开口。陈轩点头应了一声,转动方向盘,调转车头。车抵达兰苑,我嘱咐陈轩先回去,开车门下车,按着记忆里贺女士说过的楼层找去。贺女士离婚后就搬出了霍宅,兰苑是她新置买的房产。兰苑这个地方,说奢侈,谈不上奢侈,说价廉,又谈不上价廉。我还在雄安的时候就听过这个地方,听说是一户一价,虽然价格不算白城最贵,但却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得到的地方,开发商打的是心理战术,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1601户。我上楼,按门铃,贺女士一脸憔悴的出现在门口,看到我,身子让了让,示意我进门。“我才走了短短两天,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
“妈,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件事跟赵锦瑟还有一个叫王庆的人有关系。”
我如实说,贺女士在听到王庆的名字后,明显愣了下,走到咖啡机前接了两杯咖啡,递给我一杯,她自己留了一杯。“王庆?他从监狱里放出来了?”
贺女士抿一口咖啡,倦容淡了些,抬头看我。“是。”
我应声,把那晚遇到王庆的场景跟贺女士简单说了下。贺女士优雅的斜倚在沙发上,双手捧着咖啡,看向我,“王庆死了?”
“是。”
我点头,“按着警局那边的时间推算,应该是今天早上六点左右的时间段死的,他死的时候具体发生了什么,不清楚,所有的不利证据现在都直指霍衍。”
“不会的。”
贺女士是伸长手臂,把咖啡杯放到茶几边缘。“什么不会?”
我不解,听不懂贺女士话里的意思。“王庆不是那种会平白无故死的人,就算是他受人要挟,他也会留下证据,他以前在我手下做过几年事,我对他太了解。”
贺女士秀眉蹙起。听着贺女士的话,我垂眼,沉默数秒后,抬头,“妈,关于王庆,我有件事想问问您。”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当初那么器重王庆,最后却狠心把他送进监狱?”
贺女士心思通透,我还没问,她已经猜到。我轻嗯一声算是应答,贺女士双手叠加放在身前,回忆,“王庆挪用公款是为了给他母亲看病。他挪用公款的时候,我正在外地出差。按理说,如果我在公司,他提出借钱,我完全会借给他,他根本不会走挪用公款那步险棋,但是他命不好,那段时间我恰好不在公司,他跟霍世民提出想预支工资,被拒绝了。”
人在处于绝境的时候,没什么事做不出来,所以,为了救治自己的母亲,王庆铤而走险。听完贺女士说,我终于能懂为什么霍父在听到王庆的名字后会那般慌张,因为他心里有愧。“王庆那个人有几分小聪明,人总得来说也算厚道,如果没有那件事,现在他在霍氏至少也应该是个副总。”
贺女士客观的说。我抿唇,顿几秒,“那您觉得,他会因为这件事报复吗?”
“可能性很小,他那个人不是恩怨不分的人,他知道这件事错在自己,哪怕霍世民做了小人做的事,他也不会报复。”
贺女士回答。贺女士把该说的都说完了,我彻底陷入了沉思。王庆不是那种恩怨不分的人,他不会因为当年入狱的事起报复的心思,那他为什么挟持我跟霍衍?我沉默不作声,贺女士身子动了动,缓缓开口,“王庆当年入狱后,他的妻子也相继出了火货,年仅十多岁的儿子辍学在医院伺候病种的奶奶,听说王庆的母亲到现在还活着。”
贺女士说完,见我不为所动,又继续说:“住院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年仅十多岁的孙子,费用……”“王庆不是报复,他是在替一直为他负担他母亲医疗费用的人卖命!那个人十有八九跟赵锦瑟也认识。”
我冲口而出。贺女士浅笑了下,没再说什么,调整了下坐在,说道:“我年纪大了,公司的事也不想再操心了,现在小衍出了事,你身为他的合法妻子,理应替他接管霍氏,顺便也帮我打理打理我的小公司,我啊,准备一心一意接送我孙女上下学。”
贺女士的心态,真的是没得说,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处事不惊。“妈,我在经商方面,怕是……”“我教你,这个圈子里一直都在传言咱们两婆媳不和,借着这个机会正好打破这个传言。”
客厅内落地窗帘随风摆弄,贺女士神色宁静,唇角弯成微笑的弧度,看我,“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沫沫,你放心,我不会倒下,小衍没犯罪,一定会无罪释放,我身为他的母亲,要做的,就是在他无罪释放之前,帮他照看好他心尖上的人,以前的时候我极力反对你们俩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也看开了,站在女人的角度来说,我还蛮羡慕你。”
我眼底雾气升起,埋头,不想让贺女士看到。贺女士这样的母亲是真的伟大,我指尖掐入掌心,强打精神、脸上扬笑,“妈,这段时间霍氏的事还麻烦您多指教。”
“霍氏都是一群老狐狸,只要你能给他们带来切身的利益,他们才不会管你是不是正儿八经的霍氏接班人。”
贺女士怼霍氏那群高管的脾性了如指掌,冲我笑笑,伸出手拍打我手背,“小衍那边的事,你别担心,警局那边我有人,就算是小衍真的被冤枉入狱,也绝对不会受半点委屈,我们从长计议。”
我应声说好,想到霍衍,心犹如被放到了炙热的烤炉里,焦灼、生疼、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