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但泽安魂曲 > 第四章 黑泽尔山庄(四)

第四章 黑泽尔山庄(四)(1 / 1)

我和特雷韦恩先生合力将那具遗体抬了出来,在空地上做了简单的清理,然后小心翼翼地搬出地下室。劳伦希娅原本有些害怕,到后来直接不乐意。她说着房子里有一具尸体就够了,让我们尽快找个地方赶紧埋了。特雷韦恩先生却说遗体必须经过妥善处理后当梦入土为安,不然会对这房子里的人不利。或许是被亲身经历过的那些可怕的事情吓到了,劳伦希娅勉强同意了我们的做法,只是催促我们尽快完成,她只想赶快举行葬礼然后离开这座阴森可怖的老房子。我们嘴上说会在一个比较偏僻的房间处理,结果趁她不注意一口气就将遗体抬到了二楼。纳斯塔加也跟了上来,我们将遗体抬到黑泽尔夫人的房间,然后开始做各种清理。我们先将破烂的衣服褪去,用刷子和橡胶吹尘球清理骨骼上的杂质,然后请老仆人帮忙找来一身干净的衣服,仔细为遗体穿上,甚至还戴上了帽子。在这期间纳斯塔加一直很安静,似乎对我们正在做的事情和房间里的两具遗体并没有太多惊奇与恐惧。她将“科波德先生”放在那张古旧的桌子上,自顾自地踱着步子打量房间里的东西。待我们收拾停当稍作休息,发现她正对着挂在墙上的相框端详。相框里是黑泽尔夫人生前的画像,虽然打扮光鲜该戴着首饰,看上去却略显憔悴。接着她走到床边,站在一个比较礼貌的距离观察躺在床上的黑泽尔夫人。“谢谢你能来帮忙,”趁着忙碌的空档我跟她说,“我们也是专程来为死者遗体拍照的,没想到会有这样恐怖的经历。”

“可想而知你们昨晚在这经历了什么,”纳斯塔加轻轻地说,“不然您的师傅也不会想到找我的老师帮忙。”

“我向来不信他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一旁的特雷韦恩先生这时开口说,“难得我遇到点棘手的事情找他帮忙,那个俄国人跑到哪去了?”“他去了南方一个叫迪特福特的小镇,据说那里的一家农场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他去这么样远的地方应该不会只为给人家画画吧?”

特雷韦恩先生说。“画画?”

我说,“难道这位小姐的老师就是您说过的那名现场速写师?也就是那个‘俄国人’?”

“你是他的学生?”

特雷韦恩先生没搭理我,继续问对面的那个女孩。“是的,”纳斯塔加说,“我慕名前来跟维塔利斯·艾斯威特先生学习绘画。”

“你跟谁学不好,非要跟那个俄国佬画死人?”

纳斯塔加没说什么,不过我估计她是和我一样被骗了,原本只是想学门手艺,结果没想到自己的雇主兼师傅专门跟死人打交道。“既然你是学画画的,不如帮我们看看那边那幅挂在墙上的画,”特雷韦恩先生说着,抬手指了指对面墙上那幅看上去很诡异的油画,“我徒弟似乎在画里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是奇怪,而是见过。”

说着我一边走到那幅画跟前,指着画中女子身后的老房子说,“难道您没发现吗,这栋房子很像我们之前去过的某位雇主家的别墅,你看这房子的形状,还有门窗,我们一定在哪见过,只是想不起来。”

“这边的房子看上去都差不多。”

特雷韦恩说。纳斯塔加走到画框跟前,对着油画仔细端详。“这副画看上去很新,随然手法在故意做旧,但画布和颜料都是新的,风格也并不古老。”

我不懂装懂地点点头,一边仔细观察这副画的细节。由于这次是白天,光线比晚上略强一点,画中颔首女子眼睛上的根根睫毛清晰可见,虽然看不到脸,却感觉栩栩如生,仿佛画中女子随时会抬起头来,将目光抛向画外。“这应该只是某种绘画手段,”纳斯塔加接着说,“有些画家会利用某种场景布局和色调对比,让看画的人产生似曾相识的感觉。比如一座复古的房子,传统似的结构和暗色调会给人熟悉感。再比如画中的人物,可能有意模仿了某幅名画中人物的轮廓与形态,就像那幅模仿《梦魇》的作品,一看就会联想到原作。”

“真神奇,”我说,“之前只听说某些音乐对人能产生某种暗示,想不到绘画也有同样的效果。”

我原本是在很认真地研究画作,特雷韦恩先生似乎认为我在有意搭讪年轻女孩,在一旁使劲咳了两声,示意我该干活了。我正打算收回心思继续工作,就在这时,被放在桌子上的“科波德先生”突然毫无征兆地敲起鼓。突然响起的敲鼓声把我们吓了一跳。我们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那只造型怪异的兔子玩偶瞪着一双大眼睛,正连续不断地敲着鼓。我下意识地看了看那具刚被我们整理好的尸骨,此时正安静地“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再看看“科波德先生”的朝向,似乎的确不是那里。就在我们愣神的功夫,纳斯塔加已不是经走到桌边,揪着兔子的耳朵将其拎起,缓缓转动身体寻找正确的方向。我和特雷韦恩先生都屏气凝神,看着它的反应。结果就在纳斯塔加将它对准房门的时候,兔子玩偶又敲了两声鼓,随即停下。纳斯塔加拎着兔子缓缓向房门走去,一直走出房间来到走廊里。虽是白天,但由于采光不好走廊里依旧有些灰暗。纳斯塔加看了看两边,两手臂垂直缓缓转动。“科波德先生”对着楼梯方向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纳斯塔加缓缓将它转到另一边,结果将其对着走廊深处的时候,那只兔子玩偶当即又开始敲鼓。纳斯塔加举着它向走廊深处缓缓走去,路过每一个房间的时候都会对着房门逐一试探。结果和我预想的一样,“科波德先生”在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门前再次敲响了鼓。我和特雷韦恩先生对视一眼,昨晚的经历告诉我们这个房间并不简单。纳斯塔加轻轻推开房门,举着兔子玩偶缓步走进房间。这个房间显然已经很久没住过人,家具摆设陈旧且散发着一股霉味。纳斯塔加举着兔子玩偶在房间内巡视一番,结果就在对准床铺的时候,鼓声再次响起。“科波德先生”那双空洞的眼睛盯着空荡荡的旧床,似乎“看”到了什么。我试探着走到床边,对着老旧的目光仔细查看了一番,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可联想到昨晚在这房间里看到的幻象,还是令人毛骨悚然。不知是光照太暗还是当时紧张的情绪作祟,我分明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纳斯塔加也缓步走到床边,但她观察的视角与我略有不同,因为她很快发现床头上方有一只喇叭形状的听筒,筒身一直延伸到墙壁里。“很显然,”一旁的特雷韦恩先生突然开口说,“这张床上之前躺着位行动不便的病人,由于无法离开房间,只能通过这样的传话筒喊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话筒的另一边应该会通向佣人的房间。”

他的话给了我提示,我转身走出房间回到走廊里,因为昨晚我们看到那位老人仆人从自己房间里走出来,她的房间就在二楼。特雷韦恩先生却跟出来阻止我,说我们不能未经允许擅自进入别人的卧室。我正想问他什么时候开始这么讲原则,忽听走廊另一边的楼梯上传来老仆人的呼唤声。为了避免暴露行径我们紧走几步回到原来的房门前,装作刚从黑泽尔夫人的房间里走出来。原来老妇人是特意请我们下楼吃早点的,我们这才意识到经过一夜的惊心动魄,此时的我们早已饥肠辘辘。早餐老人为我们准备了面包和粥,还有些煮好的咖啡和鲜奶。我们发现女主人没在餐桌旁,老仆人说她身体不适正在起居室休息。听闻此言我们立马放下矜持,开始毫不客气地享用早餐。特雷韦恩先生用餐刀将黄油抹在面包片上大快朵颐,我则用勺子一口接一口地喝着热粥。纳斯塔加似乎并不饿,她婉拒了老人端来的食物,只是捧着一杯茶静静看着我们进食。“轻恕我直言,”吃饭的时候我不禁问特雷韦恩先生,“纳斯塔加小姐的老师、您的那位朋友恐怕不止是个画家,不然像昨晚那样的情形您应该也不会专程让我去请他来。”

特雷韦恩似乎对我的话题有些反感,他皱了皱眉,将手中未吃完的面包放到盘子里。“我经常听维塔利斯·艾斯威特先生说起您,”纳斯塔加见他没反应,转而对我说,“他和这位先生是老相识。”

我似乎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特雷韦恩先生是坚定的无神论者,而她的老师艾斯威特先生是那种人们只要遇到灵异事件或者类似可怕事情的时候就会首先想到的人,这种根本上的分歧导致昔日老友分道扬镳互不搭理。“其实我也只是个实习生,”纳斯塔加略显尴尬地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他,接着说,“为艾斯威特先生工作是为了学习和锻炼绘画能力。当然我很快发现他的工作不仅限于绘画和速写,但只要能帮到别人,我不介意跟他学什么。”

“那个‘科波德先生’……”我不禁好奇地问。说到这纳斯塔加似乎面露难色:“这正是我担心的,因为艾斯威特先生不让任何人动他的私人物品,尤其是‘科波德先生’,据说这是他的‘家神’。你知道‘家神’是什么吗?”

我对‘家神’一词倒是不陌生,据说是德国民间传说里的一种鬼怪,可以化作各种动物、人形,甚至是火焰和蜡烛的样子。比如英国童话《美女与野兽》里那个会说话的烛台。在有的传说中它们能在夜间帮忙操劳家务,有的可以给主人搞来财富。但他们也会捉弄人,甚至偶尔因为喜爱而偷盗人类的婴儿。有的传说中,他们白天就是家中打盹的黑猫,晚上则变为小鬼,从烟囱出入,并为主人聚敛钱财。但家神的主人死之前必须得把家神转让给别人,否则无法安息。这大概就解释了为何‘科波德先生’虽然只是个没有生命的玩偶,却可以帮人检测那些灵异的事物并发出提示。“你可要小心,”这时特雷韦恩先生说,“他这人平时也神神叨叨的,你要是哪天被他吓到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纳斯塔加似乎领教了特雷韦恩先生的怪脾气,知趣地不再说什么。这时老仆人走过来问我们是否需要再续点热茶或者咖啡,特雷韦恩先生说不用劳烦她,自己站起来去厨房里倒热饮。结果转眼的功夫就听到他在厨房里喊我过去,我以为他又在发什么脾气,赶紧走进厨房,却发现他手里捧着杯子,眼睛盯着一个地方在看什么。很快我就知道他发现了什么,炉灶旁边的墙上镶着几只木板,放着些瓶瓶罐罐之类的东西,就在这个不起眼的地方,墙壁里伸出一只喇叭形状的传声筒,和楼上房间里的材质相同,显然是相通的。“很显然,”他说,“那个房间就在厨房的正上方,厨房壁炉的会直接给房间提供暖气,也有专门的传话筒方便召唤佣人。”

“那是老黑泽尔先生的房间,”老仆人听到我们的谈话开口说,“也就是刚刚去世的黑泽尔夫人的父亲。那位可怜的老人辛勤一生经营家业,老年患病在床不能自理,黑泽尔太太或许是觉得这样一个瘫痪看着碍眼,就把他安排到二楼最里面的房间。可怜的老先生为这个家付出一辈子,老了却像关禁闭一样被困在那个最角落的房间里,每天孤独地挨着日子。我有时会给他送点吃的,随便陪他说说话,可黑泽尔夫人总会让我去忙别的事情。”

“这别墅里就没有其他人吗?”

特雷韦恩先生问。“当然有,”老仆人说,“之前这里有三个人,我和一位老园丁,还有个专门打扫卫生的聋哑女孩。可自从黑泽尔先生失踪,到后来小姐出嫁,公子去外地上学,家里的人越来越少,也就用不了那么多佣人,最后就只剩下我一人。”

听了这话我们不禁唏嘘,原本勤劳持家的一家之主,晚年凄凉,最终孤独地死在阴暗的角落里。特雷韦恩先生似乎想到了什么,借口还要继续工作转身上楼,实际到了二楼就径直朝走廊深处的那个房间走去。他在家房间里拿起“科波德先生”,让它帮忙找一样东西。只见他像模像样地拎着兔子玩偶细长的耳朵,在床铺旁边四下寻找。我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这个房间的主人留下什么东西,一定就在床铺附近,因为他根本下不了床。果然,“科波德先生”很快锁定了一个地方,对着床头柜上的一个什么东西敲起了鼓。那是一只小盒子,特雷韦恩先生顺手将其拿起来看看,递给我让我打开。我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东西,发现是一支做工精细的长柄眼睛。这种东西在当时是备受青睐的随身物品,就像后来的名表,不仅实用,更是彰显身份的装饰品。“我们之所以能看到死去屋主的幻象,说明这房子里还保留有死者的部分意志。”

特雷韦恩先生说,“但老黑泽尔先生已经去世很多年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的部分灵魂一直被困在这座老房子里,就像生前那样无法离开。”

“我以为你从不会相信这些,”我看着他说,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我当然不相信,”特雷韦恩先生说,“可有些事情当你遇到了,就不能坐视不管。那位可怜的老人生前就被困在这座房间里,死后仍不得解脱。他的灵魂只有拖离这房子的束缚才能得到安息。”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问。“必须有人将他的灵魂带出去。”

纳斯塔加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显然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我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看了看“科波德先生”。“不,不行!”

纳斯塔加似乎知道我的想到了什么,立即说,“‘科波德先生’是家神,不是载体,不能携带逝者的灵魂。”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问。“我们先将手头的工作完成,”特雷韦恩先生说,“我会想办法。”

于是我们回到黑泽尔夫人的房间,将拍照工作完成。我建议既然找到了她丈夫的遗体,就将他们放在一起拍个合影。特雷韦恩先生却说不行,因为我们拍照的主旨是将刚去世不久的人拍出活人的样子,去世太久的不在我们业务范围内。可我总觉得就这样拍出来略显单调,怎么也拍不出好的效果。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一旁的纳斯塔加似乎看出了我的问题,问我她能否站在旁边做个陪衬。听闻此言我不由惊讶,一个看上去涉世未深的年轻女孩,竟然愿意与一位陌生死者拍照,而且毫无顾虑。在确定她这样做真的没有问题之后,我建议她站在椅子旁边,手扶椅背,不用接触遗体。她照做了,表现得很自然,似乎毫不避讳与已经离世的人近距离拍照。等待照片熏蒸显影的空档,我跟特雷韦恩先生说起了昨晚做的梦,以及被噩梦惊醒后站在窗前看到的奇异景象,就是那个变换位置就会时隐时现的诡异身影。特雷韦恩先生听罢随即起身,踱着步子回到我们昨晚休息的客房,径直走到窗前,站在我原先的位置上向窗外查看,还不时左右挪动着身子。我和纳斯塔加也跟了过来,看他会有什么东西发现。过了一会儿,他回头看了看房间的主人另一扇窗户,因为这个房间有两扇呈直角相对的窗户,特雷韦恩来回看了两下,摆摆手把我叫到窗边。“你站在这个角度看,能看到远处其他房间的窗户对不对?”

说着他将我往旁边推了推,“像这样稍微挪动一下角度,就看不到那扇窗户了。”

“是啊,”我点点头,“昨晚我看到的那个人影就是这样的。”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观看的角度有问题?”

特雷韦恩先生说“站在这扇窗户前应该是看不到其他房间的,而能看到的应该是我们房间另外一扇窗户。所以你看到其他房间的窗户只是假象,是我们房间另一扇窗户的反光。你现在这个位置刚好刻意看到反光中的景象,稍微偏一点就看不到了。”

我恍然大悟,可即便特雷韦恩先生得说法再合理,也只能解释为什么我的看到的景象会时隐时现,却仍无法解释另一个我更在意的问题:“我说的重点并不是那扇窗户时隐时现,而是我分明看到那里站着一个人!大半夜的,谁会跟个鬼影似的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你在睡觉,女主人和老仆人都在自己房间休息,那你说我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有可能什么也不是。你知道我们人类……”“您又要说人的大脑和眼睛总习惯从一些图像中发现类似人影的事物,并将其具象化,强行将它和人影或者其他臆想中的事物扯上关系那一套。”

没等他说完,我就打断他说,“难道昨晚这栋别墅里的四个大活人经历的所有事情都是幻觉?那你为什么要请人来帮忙?”

特雷韦恩先生一时被弄得无话可说,想要生气有外人在又不好发作,只得若无其事地转身踱着步子离开房间。“我去看看照片处理得怎么样了,差不多快好了。”

说着他走回黑泽尔夫人的房间,将照片从显影器中取出,再用镊子放进硫酸钠的溶液中,把多余部分的碘化银分解掉。待照片清洗得差不多,特雷韦恩先生用棉布小心将其擦拭干净,走到光线好的地方仔细查看。这次拍的还算成功,照片很清晰,光线和布局也很合理。有了纳斯塔加的参与看上去增色不少,已经去世的黑泽尔夫人看上去也更有生气。这时我们才发现,纳斯塔加原本应该扶着椅背的手,在照片里竟然扶在了黑泽尔夫人的肩膀上。纳斯塔加说这样看上去会更自然一点,如果是家人的话也会这么做。我们觉得无伤大雅,便默许了她的私自改动。工作完成后,我们将所有器具收拾停当,并趁别墅里的人不注意将那具整理好的尸骨抬到楼下,安置在一个比较僻静的角落。然后穿戴整齐带着照片去见女主人。劳伦希娅经历了昨晚的惊吓,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振,正像病人一样裹着件很厚的羊毛披肩蜷缩在起居室的沙发里,旁边摆着女仆特意为她准备的火盆。见我们来,她刻意调整身子端坐,将手中的烟卷放进烟灰缸里掐灭。特雷韦恩将照片递给她,拿在手里看了看,又抬头看看站在一旁的纳斯塔加。我向她解释了让纳斯塔加参与拍照的原因,女主人撇了撇嘴,似乎对这一做法并无异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照片里站在母亲身边的人应该是我。不过不得不说这位小姐拍得不错,我还要感谢她愿意跟我的母亲合影。”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特雷韦恩先生特意问了下葬礼的事。劳伦希娅说原本打算再第二天尽早举行葬礼,无奈雪下得太大,只能再晚一天。不过她已经通知了牧师和亲友,还摆脱我们帮忙联系一下殡葬方面的人。我和特雷韦恩先生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毕竟由于工作原因会接触这方面的人,也算帮别人联系业务。不过特雷韦恩先生顺势提出了一个建议,那就是为黑泽尔夫人的先生一同举办葬礼,毕竟那是劳伦希娅的继父,既然尸骨找到了就应该妥善下葬。卡特里娜似乎有些不情愿,可又不愿表现得太不明事理,就暂且答应了。当天晚上天黑前我们趁着雪停后短暂的好天气打道回府,顺路将纳斯塔加送了回去。原本特雷韦恩先生不愿做护花使者,无奈是他请人家来帮忙的,眼看天色渐晚,让人家姑娘独自回去似乎欠妥,好在完全顺路,我们也就扛着装备送人回家。转眼间夜幕降临,所幸街道上有路灯,我们将纳斯塔加送回斯塔卡兹别墅,我这才注意那是座白色的房子,门前的台阶旁有造型别致的铁艺护栏。人送到了,我们正打算告别,这时纳斯塔加却在门前停下脚步。“怎么了?”

特雷韦恩先生问,“没带钥匙吗?”

“艾斯威特先生回来了……”说着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科波德先生”,言外之意很明显,她未经允许将自己老师的私人物品带出来,此时一定在担心会被责罚。“你怎么知道他在家?”

特雷韦恩先生问。“他不在家的时候我会将窗帘拉开,这样光线能好一点,可他总会把窗帘合拢,不喜欢房子里太亮。”

特雷韦恩先生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心,随即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转身走向房门:“我会亲自跟他解释,是我请科波德先生去帮忙!”

说着特雷韦恩先生就理直气壮地走上台阶准备敲门,谁知刚抬起手,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看上去人高马大,想必就是艾斯威特先生。只见他一上来就对站在门口的人“亲切”寒暄:“看来这雪下得还不够大,你这腿脚还能大老远到我这儿来!”

“无意打扰,维塔利斯,”特雷韦恩先生说,“我只是顺路把你的学生送回来。”

“你们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会想到请我出山?”

“没什么,我们只是来请‘科波德先生’帮忙。”

“你应该知道科波德先生不能被随便带出去,”艾斯威特先生说,“除了我之外没人能碰它。”

“当时情况危急,而你又不在家,”特雷韦恩先生指着纳斯塔加说,“幸亏这位小姐专程跑一趟帮了我们的忙,我想你不应该因此责备她。”

“我当然不会责备无辜的学生,若非有人唆使,她绝不会擅自做主带走科波德先生。”

眼看两人“谈话”的语气越来越不对劲,我和纳斯塔加只是现在一边看着他们不敢出声。“你还是那么自以为是,维塔利斯!”

“你还是那么自欺欺人。最近你的事业怎样?”

“托你的福,一切还算顺利,而且后继有人!”

“那就好,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我宁愿找科波德先生帮忙它比你更靠谱些”“别再打它的主意,英国佬!”

“那我们后会有期,俄国佬!”

特雷韦恩先生说完,转身从雪地上拿起装备,头也不回地走了。我连忙向艾斯威特先生和纳斯塔加告别,扛着东西跟在他后面。回去的时候日子也没闲着,特雷韦恩先生让我写一份类似于“调查报告”的文件,记录我们在黑泽尔山庄的所见所闻,而且要求我用打字机,即使我从没碰过这种机器。其他的我大概都知道该怎么写,只有一家事情——黑泽尔夫人的丈夫为何要亲手将自己砌进墙里,而且还是在地下室最深处的角落,他生前究竟经历了什么?是精神崩溃了?还是出现了什么幻觉?房子里没有发现他留下任何遗书,因此他的死至今仍是个迷。我们只在他的继女劳伦希娅那里听到些只言片语——那个男人与黑泽尔妇人结婚并非门当户对,而且好像孩子也跟随了妻子家的姓氏。但这还不足以成为他自寻死路的原因,他既然以那种令人很难理解的方式死去,必定在临死前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说不定跟这座古老的山庄有关系。因为就连他的儿子都说这别墅里有鬼,住在里面的人都会深受其害。黑泽尔夫妇以及老先生的死似乎已经验证了这一点,只有离开那栋房子的后代才能逃离厄运。到了葬礼的日子,我和特雷韦恩先生一早便穿戴整齐向黑泽尔山庄走去。参加葬礼的人不多,覆盖着白雪的墓地里显得有些冷清。劳伦希娅穿着一袭黑衣,苍白的面容显得有些憔悴。殡葬人员用麻绳将黑泽尔夫人和他丈夫的棺椁先后沉入提前挖好的墓穴里,牧师在一旁念诵经文,人们默然而立,有的已经开始搓手,毕竟这么冷的天气在外面站久了肯定难挨。葬礼结束后,人们一一与黑泽尔女士告别,墓地里的人群很快散开。我和特雷韦恩先生刻意等到最后,轮到我们的时候,特雷韦恩先生走到劳伦希娅跟前,说了句节哀之类的客套话,然后从衣兜里取出一只精巧的木盒,郑重其事低交给她。“这是我在逝者房间里发现的,”他说,“就放在逝者枕边,应该是很珍贵的东西,我想应该交给你,就当留个念想。”

“这是什么?”

劳伦希娅接过盒子正要打开,特雷韦恩先生及时阻止了她。“不要在离逝者很近的地方打开,万一逝者舍不得自己生前的物品,不想让你把它带走呢?”

劳伦希娅看上去有些诧异,对这话将信将疑。“等您回到苏瓦尔基再打开来看,或许就会开始怀念逝去的亲人。”

特雷韦恩先生说。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劳伦希娅该是收下了那只盒子,并对我们表示感谢。等我门告别了黑泽尔女士离开墓地,我忍不住问特雷韦恩先生刚才给她的是什么。“老黑泽尔先生的那支长柄眼睛。”

他说。“什么?”

我不禁有些纳闷,“那不是老先生生前的随身物品吗?您为什么要特意交给她?”

“你还记不记得那天‘科波德先生’这副眼镜的反应?”

他说,“‘科波德先生’能感知到灵体的存在,它找到那副眼镜,说明有一部分逝者的灵魂附着在生前的物品上。可怜的黑泽尔老先生死后一直被困在别墅里无法离开,只有他的直系亲属将携带者灵魂的物品带出这栋房子,老先生的灵魂才能得到解脱。”

“你确定?”

我对他的话有些将信将疑,“老先生已经去世这么久了,难道一直被困在房子里?”

“那天夜里我们都看到了……”“可你之前不还说那是幻象吗?”

“有时候我们确实会出于某种原因看到一些东西……”“那是有人想让我们看到的。”

我说。特雷韦恩先生未置可否,或许在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他的想法悄然发生了变化。“依附在生前物品上的逝者灵魂被带出房子后会怎样?”

我问,“会得到安息然后就此散去吗?”

“应该会吧,”特雷韦恩先生说,“不过也有可能会继续跟随一段时间,毕竟那是他的亲人。”

我惊讶地看了看特雷韦恩先生,不知道他说这话有没有根据,还是纯粹只是他的一种冷幽默,因为我看他已经开始抿嘴偷笑了。我也会意地笑了笑,没想到像他这样看上去颇为正经的人也会有这种心思。这时我们已经走出墓地,我不经意地回头来了看,原本以为所有人都已经离开,却无意中看到一个穿黑衣服的人仍站在那里,看位置应该就是刚才黑泽尔夫妇下葬的地方。为此我多看了一眼,想知道时谁还就在那里没走。结果越看越感觉那个身影很熟悉,应该就在最近见过。特雷韦恩先生问我在看什么。“你看那个人,像不像您朋友的学生纳斯塔加?”

我指着远处墓地里那个身影说。“不可能,”特雷韦恩先生只看了一眼就摇头否认,“如果她来参加葬礼的话我们刚才肯定能看到。我看你是想人家姑娘了吧?”

“难道她来晚了?”

我说,“或许刚才我们没注意呢?”

说着我转身就想走回去看个究竟,结果没走几步却发现远处的那个身影也在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还说对人家姑娘没意思,”特雷韦恩先生说,“想见面就去找人家!”

眼看着那个身影越走越远,我也就打消了跟过去的念头,或许真像特雷韦恩先生说的那样,我只是希望能见到她。但她大抵不会来参加葬礼,所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章节报错(免登录)
最新小说: 全民网游开局百倍反伤! 我才不萌双马尾 楚轩大校的日常作死技巧 全民网游开局百倍反伤!网游消愁 悠闲大唐 跳大神 无限不现实 网游之守望幸运一 新奉系 抗战之君临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