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后的第二日，国子学的长工在路上扫雪，一边扫一边聊天。
什么南方下雪罕见，什么国子学的一个博士人看着挺正经私下里和学生厮混在一处。
书香放下门帘，给灶烧上炭，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
“公子，你为了他受了多少委屈，让步了多少原则，公子……”
颜真卿沾了点墨，继续批改著作，吃了药后，他的咳症已经减轻了很多，只在疲惫时咳两声。
屋里的炭火绝不能少，一旦冷下，他会咳得更厉害。
“书香，你在胡说什么。”
书香叹口气，看看公子是很有原则的人，他的原则是一碰到马文才就没有原则。
“公子还是把药吃了吧，大夫说只要再吃三日便可除症。”
颜真卿放下笔，无奈地笑了笑，
“我又不是小孩子，放下吧，我一会喝。”
书香知道公子很让人省心，只是公子太让人心疼了，总想为公子做些什么。
他叹口气，沉默地往外走，他要到山下多运些炭回来。
这一去，回来时便是黄昏，桌上照旧放着一碗药，早已没了热气，屋里传出微弱的咳声。
他有些搞不懂状况，公子很少如此。
许是忘了吧……
他俯身去收拾药碗，内室传出咣当一声，接着是公子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来干什么?咳……”
“来看看你啊，你没吃药吗?”
“忘了，咳……咳……”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去给你拿药。”
“等等!”
“嗯?”
“没什么……”
“噢……颜真卿你这好热啊，你是烧了多少炭?”
“热吗?”
不一会，书香听到公子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书香把炭去一半。”
书香简直不敢相信，站了一会，沉着脸过去减了炭火。
他开始觉得公子是被灌了迷魂汤，可他能说什么，他只能再熬一碗药。不一会又一碗药被熬好，他端去内室。
掀开珠帘，才发现内室只有公子一人和一只空了的药碗，而桌上放了几颗虎皮糖。
公子正披着外衫继续平日的工作，敛下眉目，平静地握着毛笔在纸上书写，察觉到他过来，略有疑惑地问到，
“书香，你来做什么?”
“公子，你似乎从未和书香说过药苦。”
他垂下眉，拍了下腿上的被子，沾了点墨水继续写字，
“麻烦，再苦能苦到哪里去，我若说药苦下人们不知又要费多少功夫。”
书香望着桌上的糖什么也没说，收起药碗，转身去了会客厅，接着是被子掀开的声音，带着软糯的声音几乎是钻进耳朵里的，
“是书香啊，他还会熬药?还有多少惊喜少爷我不知道。”
还有男子清朗的声音，
“你家少言不会?”
“咳……那什么，少爷我是来感谢你的，谢谢你让莫子初……”
“嘘……不要提这件事，于我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噢噢……”
“好苦……”
“什么?”
“药好苦……”
“噢噢……糖……我这里还有几颗糖……”
书香面无表情地睁着眼，公子不是怕苦，是凉着药等人上钩呢。
果然
“我不喜吃糖……小孩子才吃。”
“别嘛……吃一颗嘛……橘子味的。”
书香隔着珠帘见到一只手捏着一颗糖递到公子嘴边，有点上赶着的意思。他见不到那人是谁，只看见公子微微弯了眼角，似乎在笑。
他转过身。
“好吃吗?”
“不太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我下次给你带……比如桃子，桂花……”
“咳……”
“噢……你喜欢桃子味的，好说，明天给你带一袋子过来。”
书香回头，只看见公子垂下眼，似乎兴致缺缺。
他似乎有些理解公子了，公子太苦了，便受不得一点甜。
而那马公子，惯会说花言巧语，哄得自家公子找不到北。
“师长～”
少爷我小手叠在一块，紧张地搓了搓。
颜真卿斜昵我一眼，突然冷漠，
“下去，再一再二不能再三。”
他变脸比少爷我还快，是糖不好吃嘛，至于嘛……
“师长～我就想一同听课，也让少爷我学学琴吧，少爷我已经决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颜真卿不太敢相信，这简直毫无征兆。
“你似乎对琴并不感兴趣，还有你就算要学也得从头开始，得找个细心的师长，我对弟子要求十二分的严格，你吃不了苦。”
嗯……潜台词就是你太废了，不配让我教。
“马文才，你……你做什么!”
“师长～糖好吃么?是贿赂哦，你不教把糖还我。”
颜真卿的血压是一点点往上升，可升到一半，那人靠在他腿上，正对着他，声音直往耳朵里钻。
可能真的是炭火太多了，他觉得热，觉得喉咙很渴。
他觉得这人的声音从未有过的甘甜解渴，他该走了，可是他无法自拔。
“有一件事你很久没有做过了。”
“什么?”
“尊师!重道抄一千遍!”
文才:!!!
*
“呼～”
少爷我吹了吹纸张，墨迹晕开，如今少爷我写这几个字是越来越熟练了。
“尊师重道，哎马兄你又惹颜真卿生气了。”
“嗯哼～”
“哎，这口气有好事啊。”
“哎，不瞒同窗们说，一会我就要去颜真卿那学琴了，师长可是十二分的严格。”
同窗们呸了一声，
“国子学里谁不想到颜真卿那学琴，好家伙，除了少言、莫子初在你屋，国子学里最好看的三人便是祝英台、梁山伯和颜真卿了，你要不要脸。”
少爷我鼻子快翘到了天上去，
“脸面哪有祝英台重要。”
新来的学子不明所以，
“不会吧，马兄……颜博士可是十分的好看，那身风度简直让人心痒痒，还有梁兄那模样如玉般简直就是书上说的异族王子，少言莫子初也不多逞让，你选祝英台实在令人不解。”
少爷我用眼神从人群里揪出陆展元，挑挑眉，示意人被他带坏了。
他无所谓耸耸肩，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只是拍了拍新学子的肩，
“今晨祝兄要和我们一同上课，你见到人就明白了。”
那新学子不明所以地拿出书，似乎在怀疑陆展元话的真实性。
不一会人群响起一阵惊呼，一片鸡飞狗跳中大家只听见一句话，
“祝英台过来了，和梁山伯一块过来了。”
刹时，天光仿佛都聚在浅紫长衫的少年身上，他手中拿着一卷书，连微微抬眼，驻足远眺的模样都令人心动。
每个人的五官都有些缺点，可祝英台的五官却极其端正，挑不出一点错，他这张脸令烽火戏诸侯真实了，让纣王亡国可信了，让人相信世上真有美色惑人，佳人误国。
新学子手中的书掉了，
“原来马兄不选梁山伯是因为祝英台……似乎合理了些……”
陆展元走来，拍了拍我的肩，
“哎，马兄，你骗颜真卿倒是一骗一个准。”
少爷我心在不焉，所有心思都放在梁山伯身上。
他怎么可以和祝英台走在一处，少爷我不要面子的吗，我做梦帽子都是绿油油的。他还敢看祝英台，信不信少爷我一脚把他踢翻。
嘤嘤嘤……好像和祝英台走一块
嘿嘿嘿……祝英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