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言，退下。”
国子学的树林此刻人烟稀少，我转身看见莫子初，看见他额上的血迹一点点滴下来，淌了一路。
我的袖子捂上他的伤口，
“疼吗?”
他抬眼看了我一眼，笑得没心没肺，
“不疼，一点也不疼。”
我沉默地看着他，他摸了下鼻子，掩饰住心虚。
我的声音不用刻意也格外冷酷，
“记着，如果你不是我同窗，不是莫子初，我真该给你一巴掌。”
莫子初的鹿眼悄悄看了我一眼，显得那么无辜，
“你生气了?”
我松开手，目光茫然地看着远方，许是归鸟，许是晚霞，
“我想明白了，祝英台为什么宁愿化蝶也不愿嫁给马文才，因为那个人太冷漠自私，除了自己谁也不爱，又太自负，永远不会学会怎么去爱一个人，永远不会考虑别人。”
“士族从来都是连金玉都掩饰不住的冷酷。”
我松开袖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莫子初想上前，又怕惹得某人生气，他只是炫耀，得意一下，他也被打的很痛，他都不敢还手。
可文才还是不开心。
他扭头看向一直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的陆展元，察觉到他的视线，陆展元傻呆呆抬头，把手中的纸笔一抛就要跑，他坐在石墎上，也想委屈，可没人心疼他，
“行了，我不折腾你，你告诉我，文才这是怎么了?”
陆展元松了口气，
“别理他，他成仙了，无欲无求。”
莫子初食指磕着下巴，垂下雾色深深的眼，反复思索，不自觉念出了声，
“成仙了?”
莫子初霍地站起来，往前方走，陆展元在后面喊，
“莫兄，你干什么啊?”
“去找文弘……”
陆展元咂咂嘴，
“奇了，一个二个都不正常了。”
*
“你们给我出的好主意!”
莫子初气极了，反而没有任何动作。
赵桓眼巴巴开口，
“没问题啊，祝英台是差一点滚出国子学，都怪梁山伯碍事。”
“住口!闭嘴!”
莫子初捂住额头，气得眼都在冒星星，不行，文才才讨厌他，不，是连惩罚都吝啬施舍，彻彻底底的冷落，他这时不能处置了赵桓。
他倒在扶椅上，视线模糊，周围人乱哄哄的上手，有人在喊大夫，有人在按他头上的伤口，有人在拍他的脸，他用最后的力气，喊
“滚!都给我滚。”
“莫学长你……你也不止伤，你要闹出人命吗?人都是崇强的，马兄不一定是讨厌你，也许嗯……嫌你丢人。”
祟强?
莫子初浑浑噩噩地晕了过去。
夜深了，大夫摇了摇头，
“下手真狠，下死手，多大仇啊。”
琉风和文弘对视一眼，觉得事情不太对。
祝英台那么柔弱的人，怎么会下死手?
*
“公子，怎么还抄佛经，今晨师长的戒藤打在身上多疼啊，银心给公子上药吧。”
祝英台躲过去，目光带着一丝丝警惕，银心却自顾自说，
“啊，今天中午托人买的药忘拿了，小姐你等我。”
银心风风火火地跑出去。
祝英台看着烛火，失神了片刻，随后解下腰带，长衫连着里衣一起褪下，肩膀在一片散乱的衣衫下总是不那么庄重，让人不敢看过去，怕扰了凡心。
他的骨架带着少年的青涩感，让他年纪看起来更小，却又带着成年男子的轮廓，只有那一张冰冷的面容冲淡所有旖旎。
门被推开，又迅速关上。
“你别走。”
他垂下眼，单薄的背上红痕交错，他今年刚刚及冠，却比同龄人看上去年岁小了些许。
门外的人背靠在门框上，凉风从窗外吹来，衣衫翻飞，遮住大半个他。
月色让他看上去出尘若仙，也让他美得传说中诱人溺死于深海的鲛人。
就像一根羽毛在心上挠。
“替我上药，后背我够不到，文才，你不会拒绝我的，是么?”
我喘息了两声，完全冷静不下来，他不会也知道什么了吧。
阿娘应该告诉他了，可少爷我前十八年都是男子示人，我不习惯啊。
他知不知……他可能知道，却还是喊我过去，我的心跳的都快蹦出来。
推开门时，月亮刚好挂在他的窗外，他就坐在月亮下面，皎皎一轮如同白玉。
他让我明白了，连明月都可以美得那么妖异。
“文才，我不想当女子了……”
他说出的话都变成雾气。
“嗯……好吧，你觉得女子是什么样?”
他突然回头看向我，
“你……你觉得是什么样?”
“不太清楚，总不能是我这个样子吧，所以少爷我还是当个好男儿吧。”
“女子要妇容，妇德，三从四德，从一而终，你大概是无缘了。”
他垂下眼，悻悻然。
我仰着头看头上的天花板，走上前，手伸到了他胸前。他不由得错开我的手，我尴尬地看着他，揪起他的衣领将他的衣衫提起来系上，他难堪地转过脸，耳朵都红了。
目光不溜神往下了一点
等等马文才，你往哪看呢，少爷我立刻抬起眼看天上的明月，幸好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
手忍不住揪起他半裸的肩膀那一处滑落的衣衫，他整个人靠过来，少爷我真没想到他这么重，喊了一声，
“男女授受不清，不男男，不……”
怎么都不对。
少爷我是想明白了，就算明白自己是女孩子，我也依旧死性不改。
他起身时，衣衫又散落下来，我的胳膊忍不住虚抱住他的肩，头靠在他锁骨处，
“英台，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当朋友吗?”
他的眉目如同凝满了霜，目光带着难以置信与偏执，
“你我如此……不清不白……你要……与别人在一起，你心里还有别人?”
我眨了眨眼，无奈地笑了，随意解下腰上的腰带，长衫滑落，俯身，半靠在他腰上，解开了素白的里衣，刚刚好布料停在胸口，
“哝，咱们扯平了，其实我没多大感觉，要让我按女子的行事过一生，大概也是不可能的，怎么办，当我知道这个事实时，已经过了十六年。”
他挪开视线，难堪地闭上眼，手悄悄地攥住柔软的长衫，我偷笑一声，靠在他耳边，
“英台，如果我是男孩子我肯定娶你，要不然你将就一下吧，我虽不能与你风月，但是……”
“嗯……其实我知道你不可能喜欢我，如今你大概更讨厌我了，我记性不太好，经常会忘自己是女孩子，可英台，第一眼我真的好喜欢你。”
他吻上我的锁骨，我的头被他拱得仰起来，
“好痒，你别这样。”
他抱住我，肩膀并不宽，像一个小孩子在撒娇，他轻喘了几声，仰起头，乌发带着淡淡的檀木香，潮湿地贴在青筋隐露的脖颈上。
我手贱地拔开他脖子上的发，他立刻攥住我的手，推倒在床上，他像手中的妖，眸色失神，声音喑哑，
“文才，别这样。”
“抱歉，冒犯冒犯，祝英台你你别这样，虽然我是女孩子，可心理上依旧是血气方刚的男儿，你这样很危险。”
我推了推他，没退开，噢，这就尴尬了。
少爷我竟连柔弱无依的祝英台都推不开。
他默不作声地直起身，拉起滑落在一侧地长衫，
“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
我抱住他的肩，
“嗯，白天的事你千万别放心上，其实我也被当成女孩子过，这没什么。”
他疑惑地望着我。
“嗯……那是才入国子学的第一个休沐日，天气晴朗，学长们带我泛舟游湖，突然看见路边一貌美女子，忍不住上前问好。”
“小姐有礼，在下马文才。”
那俩姑娘十分怕生人，胆怯地靠在一处。
少爷我立刻看向少言，
“少言，给十两银子帮我买一份桂花糕糕。”
“文才，那东西在山脚处，一来回要三个时辰。”
那就对了。
他无奈地看我一眼，
“不要太过份，她是桓家的，看样子是偷跑出来的姬妾。”
少言走后，我看着这两小只，
“吃过饭了吗?”
两人摇了摇头。
少爷我随手拦下一个商贩，买了两张胡饼，递给她们，无聊地蹲在地上看她们吃东西。
她们吃东西的样子很秀气，看向我时，不好意思地笑了。
噢忘了，如今的英雄救美界内卷的很严重，那些纨绔们尤爱。
才一会就有人指着我鼻子说心怀不轨，瞎说什么大实话，少爷我叹口气，
“美人当妾是没有前途的，不如……跟我吧。”
许是上天看不过去，不一会英雄救美的人就真的来了，轿中的人轻声耳语了一番，那士兵便从四面围上来，呸!找别人帮忙，是我们英雄救美界最丢份的事。
少爷我往前不畏地一站，
“美人，别怕，我保护你们。”
“哎，你们抢错人了，真错了。”
少爷我一人一只手的被往前面扯，回头看着两位美人，自己满头问号，对这个世界充满了迷惑。
“哎，不是，你们真的抢错了。”
“没错，我家公子要带回的就是你，拿下。”
穿着红色斗篷的女子长发打成络，一身外族装束，神色也比平常女子冷漠高傲许多。
十余把长剑架到脖子上，少爷我看向那些士兵的佩剑，冷汗如瀑。
完了，遇到铁板了
这些是禁军
少爷我突然弱小无助。
“公子，桓家小姐已找到，这个登徒子如何处置。”
“先带回去。”
少言……这真是我未曾预料到的道路啊，救命啊。
我再也不做这缺德事了。
少爷我一次没成功过啊……哇……
为何让我受如此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