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昨夜不过几个宫人就抬起来放好了的棺椁今日十多个身强力壮的抬棺人竟是使劲了力气仍旧纹丝不动。“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怎么会这样?莫非是太子妃不肯离去?”
“那可怎么办?再耽搁下去时间可就赶不上午时前下葬了啊!”
宾客们也觉察出了异常,小声议论起来。“阿萝!你可是不舍得孤?”
带着哭腔的咆哮充满了疲惫和缱绻,傅晏舟抱着棺椁双眼通红,犹如一只受伤的兽。“姑娘,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娘娘可真是用情至深啊!”
白柚都忍不住抹了抹眼泪。顾南烟冷眼看着被傅晏舟抱着的棺材恶心的不行。早知就该把尸体给偷了,就是一把火点了也好过放在这儿被这畜生利用。“阿弥陀佛!太子殿下!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如今最重要的是要让太子妃娘娘入土为安才是!如今这情况,依老衲看太子妃应当是还有心愿未了,所以才不愿离去!太子殿下可知太子妃娘娘有何心愿?”
前方一个诵经的和尚走了过来双手合十对着傅晏舟道。“阿...阿萝的心愿?”
傅晏舟看起来有些茫然。此时从外头闯进一个丫头,她容貌娇美,白净的瓜子脸因为剧烈的跑动而染上了一层红晕。她进灵堂后“砰”的一声跪到了顾云萝的棺椁前一下下重重磕着头哭喊道:“太子妃娘娘!奴婢对不起您啊!奴婢没有将您的遗言告诉太子殿下!奴婢愧对您的恩德!”
“大胆柳儿!阿萝有什么遗言?你...你为何不告诉孤!?”
“奴婢...奴婢实在是替娘娘不平啊!娘娘对殿下情深一片,试问这世上哪个女子会愿意将自己的丈夫拱手让人,可娘娘的遗言却是要让殿下在娘娘过世之后娶相府四小姐顾幼瑶为妻!奴婢实在替娘娘不平,所以便隐瞒了此事,却没想到会因此使得娘娘魂魄不安!柳儿该死!该死啊!”
柳儿声泪俱下,仿佛她真的是一个举世无双的忠仆一般。顾南烟冷眼看着她唱作俱佳的表演,忽然觉得自己会被她所蒙蔽也属正常,这样的演技,便是红遍盛京城的青衣帮台柱子也要自愧不如吧!“胡说!阿萝怎么可能让孤另娶他人!”
“殿下是真的啊!太子妃娘娘担心她走后殿下无人照顾,说四姑娘温婉知礼,又心地善良,让奴婢转告殿下待她仙去后便请殿下立四姑娘为太子妃!”
顾幼瑶站在一旁似乎是被这个消息给惊呆了,窝在王氏怀里满眼的难以置信,只是眼底的那丝得意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今日一过她便是东周尊贵无比的太子妃了,便是顾云萝做了再多又如何。总归是为她做了嫁衣裳,如今就算是死了也要再给她当一回垫脚石!“原来如此!太子殿下!看来这应当就是太子妃娘娘未了的心愿了!您便给个决断了了她的心愿早些让她入土为安吧!”
那和尚说完见傅晏舟没有动作,又劝道:“殿下!您难道忍心看着太子妃娘娘魂魄不安吗?”
傅晏舟听了这话仿佛妥协般低下头,“那好吧!若只有这样才能让阿萝安心,那孤娶便是!”
奇迹的是傅晏舟这话音刚落,那原本纹丝不动的棺椁竟然一下子就被抬了起来。众人皆震撼于此事的神奇,几个史官正想着要如何将这不可思议的神迹载入史册,腹稿还未打好就听到重重一声闷响。那原本都已经抬起来了棺椁竟又“砰”的一声掉了下去,不止掉了下去,甚至还将放棺椁的长凳都砸坏了直接掉到了地上。棺椁落地视为大不吉,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砸得心头咯噔一声。傅晏舟甚至连装模作样都忘了,脑中此刻回荡的全是顾云萝死前的诅咒声。“哟!这太子妃的灵柩怎么落了地啊!这可是大大的不吉呀!”
顾南烟听到这个声音,倏得攥紧了藏在了袖子里的双手。上一世她身为顾云萝,唯一一个愧对的人便是此人——宸王傅晏雪。一年前傅晏舟和傅晏雪同为竞争储君之位的热门人选。但和傅晏舟平平的出生不同,傅晏雪乃是今上所深爱的元后所出,元后虽已仙去,但其母家镇国大将军府却是傅晏雪强有力的支持。且一年前傅晏雪代替今上御驾亲征月氏国,替东周夺回了六个州的失地。捷报传回之后,圣上龙颜大悦甚至当场就拟好了封傅晏雪为太子的诏书,只待他班师回朝便可昭告天下。她为了帮傅晏舟争夺太子之位,便想办法在傅晏雪回程途中给他下了一种名叫蚀骨的毒。这蚀骨虽不会要人命,但却会让人虚弱短寿。那时的傅晏雪的确也在战事中受了伤,中了这毒后也无人察觉,等回到京城后整个人已经虚弱得连站起来都困难了。太医也断言傅晏雪所剩时日不多,皇帝不可能立一个将死之人为太子,就这样太子之位便落到了傅晏舟的头上。只是后来傅晏雪也没死,据说是镇国将军府遍访名医找到一位隐士高人救了他,虽说命是保住了,可身体却是大不如前。那时皇帝也已经立了傅晏舟为太子,自然不可能朝令夕改。皇帝眼见最喜爱的儿子时日无多,为了补偿他竟做出了一个荒唐无比的决定。在已经册封了太子的情况下,又封了傅晏雪一个超一品的宸王,还将直隶皇帝监管百官的锦衣卫都交给了他,风头甚至比身为太子的傅晏舟都不知还要更盛几何。傅晏雪一袭猎猎红衣,身后跟着黑压压的一群锦衣卫,行走在满堂素缟中尤为显眼。他身姿清瘦颀长,长相妖异美艳,面色却泛着不正常的苍白,嘴角勾出讽刺的弧度,话中的幸灾乐祸更是丝毫没有掩饰。“今日是阿萝出殡,皇兄怎可一身红衣来此?”
“怎么?按照太子殿下的意思,本王这个做哥哥的还得给弟媳妇披麻戴孝不成?”
“孤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死者为大,皇兄至少也该换身素净点的衣裳!”
“要真以死者为大就该让人看看这棺材到底怎么回事,尽快抬出去入土为安不要误了时辰才是正理!”
傅晏雪的语气中无不是嘲讽。不等傅晏舟答话傅晏雪就自顾从宾客中点了个人,“聂修,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聂修是工部右侍郎,据说师从墨家,精通各种奇淫巧技,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他也是目睹了的。但他可不相信这是什么怪力乱神之说,墨家有无数种的手段可以做出这样的现象,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猜想,只是刚才他没有办法去验证罢了。他正要上前就被傅晏舟拦住了,“今日阿萝出殡乃是我太子府的家事,皇兄还是不要越俎代庖来得好!”
“太子妃灵柩落地,乃是大不吉,若是还不能及时下葬影响了我东周国运,可就不是你太子府的家事了!”
“谁敢!来人!今日任何人敢搅扰太子妃的安宁给孤立刻拿下!生死不论!”
傅晏舟话音一落,太子府的侍卫便立刻进入了戒备的状态。“锦衣卫听令,太子妃灵柩落地干系我东周国运,任何人敢阻挠聂大人探其原因,杀无赦!”
灵堂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就连宾客们都摒住了呼吸。顾南烟悄悄看了一眼傅晏雪的背影,不愧是傅晏舟的死对头,她不过是透露了些许细枝末节给他,他就能做到这般。既然如此,那就让她来帮他一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