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木匠赶起马车，两人悠悠朝着远处炊烟而去。
路旁他的师傅躺在地上，血早已流干。
“难道不用将他埋葬吗？”
苏云骁好奇地问道。
和木匠摇摇头，并没有过多解释。
教了他十年木匠的师傅，就如此曝尸荒野。
马车摇摇晃晃，和木匠没有丝毫悲伤，就好似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
走了一段距离，他忽地说道：“苏木匠，如果我发了疯病，你一定要杀了我！”
“不能救？”苏云骁好奇地问道。
“救不活！”
和木匠重重地甩了一下手中的鞭子，马车速度陡然加快。
接下来，两人没再聊什么。
和木匠似乎在担忧着什么，眼神怔怔的。
马车绕了几个弯，终于走出了林子。
村子就在不远处。
还未靠近，苏云骁远远就听见了一阵唢呐的声响。
整座村子一片缟素。
白色的麻布迎风飘扬，人们却没有哀嚎痛哭，而是载歌载舞。
领头人戴着一张巨大的笑脸面具，站在村口跳着舞蹈。
他动作癫狂，姿势浮夸，又唱又跳。
“燕翩翩其辞归兮，蝉寂漠而无声。”
“呜...嘿！”
余下众多村民，大声呼喊。
动作整齐划一，好似排练过一般。
“雁癰癰而南游兮，鹍鸡啁哳而悲鸣。”
“矣...哈！”
领头的笑脸唱一句，其他人就喝彩一句。
仿佛正在举办什么仪式一般。
......
这诡异的一幕让苏云骁有些愕然。
正想着，和木匠已经跳下马车。
骂骂咧咧大声吼道：“还跳个屁股，快点开坛请匠神！”
村口众人都停了下来，领头的摘下笑脸面具迎了上来。
“匠神已至，开坛！”
说完，笑着迎了上来。
“敢问匠神名号？”
“和木匠！”
“匠神和氏，远道而来，开坛！”
“咿，嚯！”
村民们发出整齐的呼喊。
随即让开一条通道。
通道之后，一具尸体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
和木匠从马车上找出尺子，
“走，去量身！”
苏云骁懵懂地跳下车，跟着和木匠前行。
眼前的一切陌生而诡异，让他有种莫名其妙之感。
掀开白布，一张苍老的死鱼脸露出来。
青面獠牙，眼珠凸出，瞳孔血红，一看就不正常。
.......
苏云骁没有说什么，而是平静地将白布彻底掀开。
和木匠微微点头，随即递过一块木板和一截木炭。
他走上前，拿着尺子量了起来。
“我说一句，你写一句！”
“对了，记得唱一遍！”
不管苏云骁有没有听懂，他蹲下身子开始测量起来。
“头，一尺二！”
苏云骁愣了一下，也随之喊道：“头，一尺二！”
随即在木板上写上了一次二。
“脖，半尺！”
“脖，半尺！”
“肩，两尺六！”
“......”
和木匠每喊一声，苏云骁附和一声。
很快就将所有的身体数据记录下来。
拿到数据的和木匠，盯着木板上的数字算了半天。
朝着围观的村民道：“可做木棺！”
“好！”
村民们纷纷松了一口气，一个个喜笑颜开散去。
而村长则是走上前，躬身道：“请两位匠人前去赴宴！”
苏云骁瞥了一眼没人在意的尸体，明智地选择没有说话。
一顿酒喝到天黑。
两人住进村长家安排的房子。
他这才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和木匠斜靠在床边，不知从哪里找了根野草，正在剔着牙。
“人分老死、病死、横死、枉死...”
“凡死则会尸变，尤其是感染而死的人，往往会蜕变成怪物！”
苏云骁打断道：“就像中午在路边那样？”
和木匠愣了一下，点头道：“没错！”
“我们木匠的工作就是衡量尸体是否会尸变！今天叫你记数正是这个想法。”
“能做棺材就表明能够下葬，若是不能做棺材就麻烦了！”
“难道不能像直接砸烂？”苏云骁又打断道。
和木匠挪动身子，挑了个舒服的位置。
“没那么简单，村子和我们匠人不一样，一日为匠人，一生是匠人！我们居无定所！”
“村民死了必须回馈村神！喜神村，这说明他们村子的庇护神叫喜神！”
“刚来的时候，他们就在跳喜神舞，压制尸变！”
说到这里，他忽地抬起头。
“苏木匠，如果某一天我发病了，你一定要将我的身体毁掉！”
苏云骁怔怔地点了点头。
......
恐怖意志改造的这个世界有些诡异。
虽然这些村民和人类外表一般无二，可他们身体内都盘踞着不一样的怪物。
那具即将尸变的尸体也是那样，躯壳虽然已经死亡。
可他明明看见胸前中一直黏虫正在拼命汲取着尸体做养分。
......
更加诡异的是，他真的感受到了所谓的喜神存在。
一股淡不可查的诡异力量盘踞喜神村。
不过，它并非庇护，而是源源不断地反馈混乱。
村民们就像他的容器，或者说，村民们就是他的信徒。
让人奇怪的是，这些村民并没有发病。
反倒不少能够寿终正寝。
以小见大，通过这个村子或许可以窥见这个世界的秘密。
......
接下来的几天，苏云骁一直跟着和木匠做棺材。
那些数据不光用来确定死者能不能入土，更是用来确定棺材尺寸。
期间打听到了不少事情。
或许是和木匠真的以为他会跟着自己学习。
除了教授木匠的手艺活之外，还讲了很多传说。
“上古时期，人不会老死，只会蜕皮！”
“每次蜕皮之后都会恢复到18岁的年级。”
“自从疯病来了以后，人再也不能蜕皮了，都会老死！”
“最关键的是，老死之后还不老实，会在疯病控制之下变成各式各样的怪物！”
“传说上古之时还有很多仙人，可后来仙人们都死了！也变成了那种怪物！”
“不知过了多少连，人们学会拜神，疯病渐渐少了。”
“再后来就出现了匠人，木匠、泥浆、裁缝、戏角。”
“匠人们居无定所，行走野外，这才控制住了疯病。”
......
和木匠提供的信息有些像传说，有些毫无逻辑。
不过，苏云骁却听得很详细。
他已经隐隐了有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