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诺疯狂地蹬着车,脑海中的念头在一层迷雾中渐渐成型。不对,如果只是为了把顾依送给王军不至于供她读3年书,而且在顾依撞墙后顾家辉和李翠凤也不该对顾依不管不顾,好歹得有人守着不能让她轻生,不然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能捞到什么好处呢?“大夫你好,请问当时是你接诊的顾依吗,就是一个撞了头的女孩儿,十七八岁,长得特别漂亮。”
自行车停在了医院门口,而言诺则出现在了医生的诊室里。90年代的医疗水平并不发达,医护人员也有限,大家有点小病也都去村里的诊所随便开点药,实在危及了,才会去镇医院、县医院,一层一层往上转,所以镇医院的医生护士并不多,打听起来还是比较方便的。“十七八岁的漂亮女孩?哦哦,是那个想轻生的准大学生是吧。”
大夫点点头,“这事儿我有印象,送来的时候都奄奄一息了。”
大夫皱着眉头:“说起来也是奇怪得很,看那样子是耽搁了挺长时间才给送来的,连伤口都没作处理,当时我还问家属呢,咋不早点给送医院。”
“可不是,而且一起陪病人来的那个大嫂也挺奇怪的,说话支支吾吾的。”
推门进来的护士随口补了一句,这才说起正事:“王主任,您给签个字。”
“姐姐,那请问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她说了什么?”
言诺赶忙追问。“嗯。。。好像是说那女孩是她侄女,原本是村里的准大学生,知道自己没考上就想不开了,自己没劝住,一不留神就眼睁睁看着她撞了墙。”
“好的,谢谢姐姐,谢谢大夫。”
言诺道了谢,推门离开了诊室。他想的没错,这夫妻俩压根不希望顾依活着,不,应该说,活着还是死了都无所谓,死了一了百了,而活着就要嫁给王军,只会生不如死。那顾家辉和李凤梅为什么会突然翻脸无情呢?高考前一切都风平浪静,甚至高考后的一段时间也相安无事,就是在等录取通知书的过程中变故接踵而至。难道是因为顾依没考上,让这一家人恼羞成怒觉得钱打了水漂?他是不是漏了什么关键信息?言诺低着头走着。迎面匆匆赶来一个小护士,来回看着手里两摞病人的信息,嘴里碎碎念:“这个送给王主任,这个得给赵大夫……哎呦!”
不看路的两个人撞到了一起,写着病人信息的纸张散落一地。“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看路。”
言诺赶紧道歉,蹲下身帮忙捡拾。小护士本想发作,抬眼却看到一个如此俊秀的男孩正满脸愧疚地跟她道着歉。她张了张嘴,责怪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没事没事,下次小心点。哎,别乱放,俩人的信息可不能弄错了,要是做错手术治错病,俩人的命数都改了。”
改命?“喂,你跑什么?这是医院!撞到病人怎么办!”
看着拔腿就跑的言诺,小护士在身后大喊着。“小蓉,你喊什么,医院禁止大声喧哗你不知道吗,毛手毛脚的,快把资料都捡起来整理好。”
从病房出来的护士长恰好看到这一幕,出言训斥两句,白了这个实习小护士一眼,抬脚走了。小蓉只能自认倒霉地蹲在地上收拾残局,想起那个“罪魁祸首”却怎么也恨不起来,大概有什么急事吧...此时作为的“罪魁祸首”的言诺正骑着车往家里赶,要不是一个打滑让他清醒了一些,他早就飞奔回去了,自己摔一下倒没什么,被顾依看出来又要担心了。“你回来啦,怎么样,他们没为难你吧?”
“没事,先别说这个,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跟你确认。”
看着他神情有些肃穆,顾依心下一凛:“出了什么事?”
“你学习一直很好,对么?”
言诺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说话的嗓音都有些沙哑。“嗯,还不错,怎么突然提这个?”
顾依一听这话,心下放松了不少,还以为言诺今天在双龙镇出什么事了呢,她转身从暖壶里倒了杯水递给言诺。言诺捧着水杯心里暖暖的,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继续开口道:“那,这次高考你觉得自己发挥得怎么样,有把握么?”
“嗯,还可以吧,至少能上个不错的学校。”
“你有没有想过去学校找一下录取通知书?”
“原本想去的,但是后来发生了一系列事就无暇顾及了,更何况已经过了9月了,即便真录取了,都和我本人无关了。”
看着神色平静的顾依,言诺细细品着那句“和她本人无关了”,是啊,聪敏如她,怎么会想不通其中关节,要知道,那篇颇具代表性的报道《被更改的命运——消失的录取通知书》可是顾大记者撰写的啊。文章鞭辟入里地分析了整个乱象的发展历程、形成原因和影响范围,记录描述了不同时代、不同地区的几个典型案例,更是以央视著名主持人的真实经历现身说法。结语处一句“公道自在人心,天理之下又岂能容忍一些人的龌龊肮脏?”
如同一道闪电,振聋发聩。一经发表,社会哗然,随后全国各地不断报道出更多“录取通知书被盗,冒名顶替上大学”的事件。他一直关注着她的所有动态,对她全部的报道都如数家珍,自然也清楚这一乱象在90年代有多盛行,只不过比起车匪路霸持枪挟刀、黑恶势力欺行霸市等恶性事件,冒名上大学的声量太小未被人们关注,甚至连受害者本人也大都被蒙在鼓里。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能确定顾依是否已经知道了始作俑者,于是开口试探:“你堂姐跟你是同学?”
“嗯,一个学校的,都在县一中读书。”
“她成绩怎么样?”
“一般吧,具体我不是很清楚,毕竟不是同班同学。”
“那她考上大学了吗?”
言诺紧紧握着茶杯,声音有些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