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你要死了?”
苏昕不敢相信这句话能从韩思航嘴里说出来。 韩思航很乐观。 乐观到懂事,懂事到让人心疼。 他疼不说,痛不说,晚上睡不好他也不说。 他只会自己扛着。 韩思航比谁都想要交朋友。 因为生病,耽误了他太多交朋友的时间。 他没有童年,没有青春期。 他无比渴望自己的未来。 他想活下去,他觉得自己能活下去。 他活下来以后,就有好多时间。 不用待在医院,他可以出去玩,他可以交朋友。 他有太多的时间,他快要计划不来了。 可就当他在医院,在病床上,在日记本上,写下自己幻像的未来时。医生告诉他没有时间了,病情恶化了,医生也没有办法了。 现在神仙也难救了。 爸妈崩溃了,当着他的面哭。 同房的病人也为他感到惋惜,小小的年纪还没有大多的成长,就要离开了。 他想活,他太想活了。 每次当他化疗承受不住时,想到医生说可以活下去。 他坚持下来了。 所有的坚持都是为了活下去。 可老天就是要与他开玩笑。 天大的玩笑,足够让他奔溃的玩笑。 韩思航看着自己刚写下的愿望,他不甘心,他很无奈,他没有办法。 他接受了这玩笑,接受了现实。 他笑着对爸妈说:“既然没办法,就出院吧。”
剩下的时间,他不想浪费在医院里。 他要像日记规划写的那样,去把握剩下的时间。 他吃了一直不能吃的外卖。 他去了一直想去的游戏厅。 他给自己买了身新衣服。 他通宵,他一觉睡到了晚上。 他自己做饭,打扫家务,做了这个年纪能做的事。 那天他出去玩,遇到了和陈颖长得很像的欧阳颖。 陈颖的优秀,在班里不少女生妒忌她。 那天那些女生误以为欧阳颖就是陈颖,所以一直刁难她。 韩思航看不下去,于是出手相助。 他拉住了欧阳颖的手,将快要倒地的她拽回来。 双眼对视的那一刻,韩思航知道了这人不是陈颖。 她的眼中同他一样,有着和自己一样想要的未来。 他们都有着对生活的希望。 韩思航突然又多了一个愿望。 他想谈恋爱,他想跟眼前这位谈一场恋爱。 于是他向欧阳颖表白,得到的是欧阳颖的一巴掌。 韩思航看着欧阳颖跑开。 是自己的问题,是自己太冲动,吓到她了。 而且就他现在这种随时会死的状态,他觉得自己会对不起欧阳颖。 他以为他现在就做不到好好活着,没想到谈恋爱他也做不到。 韩思航重新整好心态,去做今天打算做的事。 只是没想到,不一会的功夫,他又跟欧阳颖见面了。 他以为这是巧合,然后单凭那一天,他们就相遇了十五次。 韩思航觉得这不是巧合,是缘分了。 他一定会追到欧阳颖。 他要把这事情告诉他最好的朋友苏昕。 韩思航知道苏昕一定会帮他的。 但是苏昕接受不了韩思航快要死了。 韩思航看出她的顾虑,笑道:“是兄弟的话,就别哭,帮我追到欧阳颖。”
可是苏昕还是哭出了声,她说:“你怎么就放弃了?”
“我没有放弃,是未来放弃了我。”
“我会把你带到魔法世界,那里有人能救你,你一定要坚持到我们能回去的那天。”
“你在说什么啊?”
“我······我会想办法救你。”
“哎,别哭啊!”
苏昕的哭声被前面的欧阳瑾听到,他回过头问:“怎么了?”
韩思航不知道怎么解释,苏昕扑到欧阳瑾的怀里,哭得很凶,惹来所有人。 韩思航站在旁边不知所措。 欧阳颖走上前,又给了韩思航一巴掌。 韩思航好冤。 所有人都在问苏昕怎么回事,苏昕什么也没回答,只是说:“我想回去了欧阳瑾,我想回去!”
他们不知道详细情况,只知道肯定是韩思航惹哭了苏昕。 欧阳颖的手下得又狠了。 韩思航一开始不打算告诉苏昕这件事,因为他知道苏昕会大闹一场。 但是自己死后,苏昕照样会闹一场。 不如现在把所有的事情都跟她说,让她接受得更早一些。 只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揍。 韩思航看着他们围着苏昕,心里突然有些欣慰。 他不用担心自己离开后,苏昕没有了倾诉的对象。 一切都好像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一切又都好像没有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们安全回到家,他们开始议论这位喜欢欧阳颖的韩思航。 “我觉得他人挺好的。”
“就是啊,小颖你就答应他吧。”
“我不要!”
“为什么啊?”
欧阳颖说:“他比我小啊!”
“昕儿说了,这里的时间和我们那边的时间不一样,所以你们两个是一样大。”
“他十月生日,我二月生日。”
“小八个月你都不能接受啊?”
“不能。”
他们又争论得激烈,而苏昕又没有加入。 她从回来的时候就闷闷不乐:“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苏昕一直在问这个问题,即使他们回答了不少遍不知道。 可苏昕像是没听见一样,一直在问什么时候能回去。 韩思航刚进家门,双腿就开始发软。 他为了不让韩妈发现担心,他坚持到吃完饭洗完澡,走近房间,关上房门。 咕咚一声,他跪在地上。 看着瘫软无力的双腿,他自嘲的笑了一声。 像是在安慰自己的双腿,也像是在安慰自己:“对不起啊,这几天让你们走了这么久,但能不能再坚持一下,小姐姐还没答应我的告白啊。”
韩思航努力想让自己站起来,但双腿还是使不上力。 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韩思航慢慢的一点一点挪过去。 打开手机,是苏昕发来的消息。 ——我会帮你追到欧阳颖。 ——谢谢啦! ——可,如果她后面真的喜欢你,知道你要死的时候,你要她怎么办? 如果欧阳颖喜欢上韩思航,并且知道他快要死的时候,欧阳颖会跟苏昕一样接受不了,她会崩溃。 苏昕不希望这件事情发生。 她不希望别人也痛苦。 这同样也是韩思航不希望的。 韩思航既然自己不能活着,所以他希望身边的人可以好好活着。 他不希望自己的葬礼有太多的眼泪。 他希望参加他葬礼的人,能平静的目送他离开。 这样就够了。 韩思航想想,说:“那你就等我死后,帮我告诉她。”
对不起,刚喜欢你,就把你丢下。 对不起。 ——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怎么,现在天天看到我,你嫌烦啊? ——我真的希望以后能天天见到你。 ——对不起。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对不起这三个字,究竟该谁说? 一滴血液滴在了手机屏幕上。 韩思航又流鼻血了。 苏昕那边没有再回消息,韩思航吃了药就睡下了。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美梦。 梦里的他,出现在了苏昕说的魔法世界。 在那里,真的有人治好了他的病。 病好了以后,苏昕带他玩山玩水。 自由自在。 他还梦到了欧阳颖。 欧阳颖跟他说自己有个愿望,如果韩思航帮她实现,欧阳颖就答应他的告白。 只是愿望还没说出口,韩思航就醒了。 上学的时候,韩思航看见了苏昕。 他在背后吓了苏昕一跳,只是苏昕这次没有揍他,反倒是回头看着他。 这一回头,韩思航知道了这人不是苏昕,像是昨天晚上苏昕给他介绍的异世界的双胞胎妹妹欧阳梦。 韩思航盯着欧阳梦,问:“你·····苏昕去哪了?”
欧阳梦被他盯着有些紧张。 昨天晚上,苏昕突然要让欧阳梦代替自己去上课,自己去找回去的线索。 苏昕跟欧阳梦说不用紧张,除了韩思航没有谁能认出来。 但如果韩思航问起,就随便找个借口混过去。 欧阳梦紧张半天,刚整理好混弄的理由时,韩思航却转身走掉了。 欧阳梦问:“你干嘛去呀?”
“去找老苏!”
“你知道她在哪?”
“不知道,碰运气!”
“我姐从昨天开始就很着急回去,好像是因为你!”
“所以我去跟她说没用!”
没用的,苏昕。 太着急什么事都做不好。 苏昕带着欧阳颖、欧阳瑾以及欧阳博,站在公园门口。 她看着欧阳靖画的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图,吐槽道:“这画的是什么乱七八糟啊?”
欧阳瑾解释:“是这几天我们查找的路线。”
“你们怎么只在小范围查啊?”
“太远的地方去不了,去了回不来。”
欧阳颖问苏昕:“我们今天找什么?”
苏昕收起那张乱七八糟的纸,说:“去找那两个嫌疑人。”
“找他们干嘛,难道你想带我们自投罗网?”
“是他们把我们带到这里,那他们应该知道怎么回去。”
“你之前不是不着急回去吗,怎么突然这么急?”
“因为时间不够了。”
韩思航的时间不多了,一定要想办法早点把他一起带回去。 他们来到之前的那片烂尾楼。 听欧阳航说的,上次和欧阳玲在这里发现了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但判断不出是普通人,还是福喜忆梦的。 他们爬上楼,找到欧阳航发现的疑点。 欧阳博蹲在地上,捡起地上吃完的泡面桶,说:“你说这泡面,普通人可以吃,福喜忆梦也可以吃,那两个嫌疑人也可以吃。”
欧阳瑾看着满地的零食袋,解释:“应该是普通人吃的,福喜忆梦和那两个嫌疑人应该没有现世的零钱。”
“可以去抢啊。”
“福喜忆梦可没那个胆。”
“那就是那两个嫌疑人了?”
“可他们抢东西不会引起骚动嘛?”
“最近可安逸了。”
“那就只能是普通人了。”
“那这算是什么线索?”
头疼,这么多天,就找到这一个线索。 如今线索又断了。 欧阳博站起身,说:“我倒是希望能回去的晚一点。”
苏昕问:“为什么?”
欧阳博靠在墙上,低头望着下面,很认真的说:“你们说我们的未来会是什么样,是前程似锦,还是牺牲,故事流传百年,千年。可我们只是想好好活着,那些约定不就是为了实现才许下的吗。如果最后的大战,我们死的死,活的活,那那些约定怎么办,交给下辈子的我们实现?”
欧阳博见证着太多生死。 他曾两次亲眼看见自己的同伴消失。 他不希望这件事情再次发生。 欧阳靖太想要那块玉了。 欧阳博知道,但他不希望欧阳靖有那块玉。 那块玉带来的职责太过沉重。 他可以接受欧阳靖跟他们一起冒险,但是他接受不了欧阳靖跟他们一起赴死。 他不希望任何人死亡。 他想大家都好好活着。 现在谁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 也许大家都会死,也许大家都不会死。 他们幻想过自己的未来。 他们希望未来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