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边，槐树如今是光秃秃的。这才过了元宵节没几天，还没到它们发芽的时间。
山上发芽最早的枸杞树，反而是这小山村里的迎春树一样。此时的枸杞树一点点嫩绿，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而那些马尾草中间也露出了草芯，有了点点绿意；那路边的迎春花是公路的绿化树木，要再过一个月才开启黄色的朵朵小花。
李秀英将一腔对女儿的思念，化作泪水挥洒黄土堆前。
这黄土堆是老家人最后的归宿。
现在，整个县城还没有一个火葬场。就连垃圾焚烧厂都没有，这儿依旧是填埋垃圾。
小焦和李秀英半蹲在坟前，一沓冥币化作灰烬，又烧一沓。据说，这种东西是另一个世界的通用货币。
想想，都是不可能。
另一个世界的货币怎么能这么发行？那不乱套了？
两人希望女儿在那边不缺钱花。下辈子投胎一个好人家，投胎一个她喜欢的人家。不要这么不到百天就走了。
这就是要人命。
不光是把父母的命带走了，还把父母的心也带走了。
你说，你要是刚出生在医院就没存活下来，那大家心里还好受些；可是你满月都做了，你现在生病离开，这让我身为父母的如何承受？如何接受这个现实？现在医学技术这么发达，偏偏就把你的病没治好，给亲朋好友说说不过去呀。
小焦和李秀英哭红的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回到家里，坐着说话。他们这次回来的匆忙，没给家里带什么东西，不过家人表示都理解。
就像出嫁的姑娘，自从出嫁那一刻起，回娘家就不能空手回了。就像手提礼品。不然，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小焦不在家里生活，这儿已经不算他的家了。他们分家了。村子里盖的新房用来存放化肥，父亲用来赚点中间钱。
“等一下吃了饭你们再下去。”小焦三嫂留客道。
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是目前最能说话的女主人，也是说话有份量的人，在传达自己的态度。
小焦母亲也说：“对啊，在这吃了饭再下去。
你嫂子把饭都准备好了。
唉，谁也不想事情是这样的，你们已经尽心尽力了，只是她没那个福分。
想当年，我生下你们这几兄妹，当年为什么没有长成？还不是他们命不好。
有时候是缺衣少食，有时候是他们身子骨弱。
那时候第1个孩子夭折了我哭了一下，后面的夭折的，都不哭了，心泪流干了。只是草草的看一眼，就让你把提那篮子到地里胡乱给埋掉了。
那时候家家有存活不下来的孩子。养不到十岁，都不算自己的孩子。”
听着母亲诉说着过去的故事，小焦感觉到还是在那个年代人生活的艰苦啊，心硬。
听父母说，如果兄弟姐妹都长下的话，自己差不多有兄弟姐妹12人，可是现在几人？几乎将一半的兄弟姐妹夭折了。
据说在那个年代，天黑的早，人点煤油灯生活。
大部分都为了省钱，点的青油菜，也就是你家吃什么油，用为什么油。用一个小瓦坛子，就像罐头瓶盖一样大小。用棉花搓个灯芯，倒上菜油，就那样点着。
那灯，就放在窑洞半中央。对，就是在半窑洞上挖上个小洞放油灯。后来有罐头瓶了，大家才学会制作行走的灯。
就是那些家嫁人的女人，陪嫁的也有马灯。据说，是可以提着走夜路的。
有些人家太穷，晚上连煤油灯都点不起，摸黑生活。天一黑就关起门来睡觉，这才有了这么多小孩。人笑话过去，没什么事就关起门来生孩子。
可是，就是过去那样的日子，生孩子是一种灾难。现在呢？自己以前由于工作原因，有许多女客户。才导致自己精子稀少，看来，自己今生或许很难再有孩子了。
听天由命吧！
有也好，没有也好，就这样过吧。反正家里有抱养的这一个女孩子。一切都听老天爷安排吧，老天安排最大。
这时，三嫂拿出过年别人送的礼品，当着小焦的面拆开一箱，说道：“这还是你大姐拿来的娃哈哈，过年提过来的。孩子一直要喝，没给拆。今天趁大家都在拆一箱，大家喝一下。你看着这里盒子装的四平八稳的，我以为有几并，打开就是6小瓶子。6瓶底下没装别的，就是个空盒子在下面放着。现在这些商家太假了。”
小焦三嫂给父母一人给了一瓶，给李秀英和小焦一人一瓶，再给她自家两个孩子，剩下就没有了他们的份了。
她大手一挥：“没事，我们不喜欢喝，喝不惯这个，我们喝水。开水养人。”
小焦说：“嫂子你喝吧，我们在县城经常喝。那二十几元的自助餐店有这些免费的饮料喝。孩子喝的少，你们也喝的少，留着你们喝吧。”
“你看这，我拆了个过年礼盒，好像给我们拆的一样。你喝吧，下次到县城了，你请我吃自助餐，我喝一喝那免费的饮料，我不把他喝破产我就不回来。”
小焦的三哥对自家老婆训疲乏：“你看你，人家这么伤心，你就在这里说些笑话。”
“我还不是看着咱兄弟和弟妹心里不舒服，想说点有趣的事让他们高兴高兴嘛，平时孩子都舍不得给喝的娃哈哈我都拿出来给他们喝。
其实，要我说，这孩子不长命，她是没福分成为你们的孩子。
别的不说，我说了你们不要生气。
看着那孩子你色是黑色的，青色的。你们给看了好几次病，那孩子脸上的颜色一直没换过来。
这孩子就是老天派来折腾你们的。
提前出生，早产不说，还在保温箱里住了那么些天，花了那么多钱，把她没抢救过来。
要我说，你们已经尽力了。要是给一般的家庭，谁家有这么多钱？早让他走了。
这也就是你们心里过意不去，别生气，别想了，好好地调理一下身子。
你们还年轻，再过一两年生几个大胖小子，你们带不过来嫂子帮你们带。
我先说好，我就住在你们县城的房子里，给你们带孩子。你们有啥好吃的好喝我都要吃一份喝一份。要抱着你们的小孩逛县城的自助餐店，喝那免费的饮料；晚上抱着孩子去爬南山，看县城的灯光。
听说县城晚上路上的路灯照的跟咱们村里白天一样。听说县城都没有小偷，路灯太亮了，小偷都不敢出来是不是？
我这么多年还没有在县城晚上转过。都是白天当天去当天回。”
也许是三嫂转移了话题有效果，也许是三嫂说的这些惹得李秀英回答道：“好的，一言为定，我就多生几个，让你到时下县城给我们看孩子。
嫂子，我可告诉你哦，是没有工资的那种。
到时生一窝孩子让你忙不过来。到时你想吃什么就给你买什么，你能吃多少？
反正你也吃不了多少。
把你带进那自助餐店，你吃不吐不准出来。”
小焦狐疑道，这三嫂性子变了？怎么变得这么好了？有点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