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平面对母亲的关心，感觉她变脸就像翻书一样。
算了，心被伤过，怎么温暖都不会再感动。
自己是一个慢热型的人，过惯了被支配的人生，再次感受到家人的人，莫不是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是，她可能在午夜梦回时能感受到对自己的爱有所减少；可是，绝对不会反醒的。有时，只是为了开导自己；有时，只是为了间接证明她的正确性。
老了，就像一个皇太后一样，不肯放权，这样是不对的。
喝啥茶？还是喝酒吧，宝鸡啤酒又回到了以前的味道，喝吧。
不多，一瓶还是可以的，等到上班时，酒劲就过去了。
“服务员，来一瓶宝鸡啤酒，另外10串烤面筋，10串烤大肉，1个烤茄子，再来一盘炒面片。”
自己就喜欢这炒面片。
村里人也喜欢点面片。
说是去一面的炒面馆，拉面都会剩个面疙瘩，份量小。为了不吃亏，都喜欢吃揪面片，扯面。
“太平，来，这儿。”
有人叫我？
张太平抬眼看去，岳母在角落里。
这有点不对味。
怎么了？
同岳母一起坐着的还有一个23岁上下的年轻男子。那男子一脸的脂粉气。如果有湿巾的话，应该可以擦下那浓浓的妆容。
这是？
这是某主播？
难道只是线上送火箭跑车，线下吃饭酒店做头发？
“妈——”
那男子说了几句，走了。
只是，他的妆有点花，头发像刚洗过澡的样子。可能是刚吃东西，脸上出汗了，妆花了。
“妈，错了，姨，你怎么来这儿吃饭了？”
“以前你经常请我在这儿吃东西，我顺便就过来了。他是我远房亲戚家的孩子，来找我借钱，没给。年轻人，不工作，整天在手机上唱歌跳舞。也就身子架子看着还行，别的没一样能入人眼。
吃吧，他没吃多少，我也没吃尽兴。
服务员，再加几个菜，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放心吃，我在这边办了会员卡。这些都是实惠菜，半价。
不要觉得姨抠门，一个离婚的老太太，不节省点怎么过日子？又没什么正经工作。”
“姨，不要想那么多。少点一些，我刚点过了。有碗炒面就吃饱了。
有些菜，偶尔吃一点还好。要是常吃，会把嘴吃刁的，不会喜欢吃咱家常便饭了。
你最近过的可好？”
李凤英母亲笑着点了一根烟：“来一根。
我多年了，还不是这样？
成了秋天摘了果实的玉米秆，没什么用了。
又没有什么遗产，没人疼没人爱的。
儿子在外上班，女儿，女儿，唉，你可能都知道了，凤英她死了。”
张太平脑袋急速运转，突然想到一句鸡汤，痛苦的事说一千遍，伤痛就成了千分之一。
行，就这么办。
“姨，我真不知道。这是啥什么的事？
自从离了婚后，我就一心赚钱，上班，下班，睡觉。你也知道，我们出租车司机是两班倒，要睡眠充足。说来听听，全当找个人聊聊天。
放心，我不会笑你的。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怪？
再说，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是一个没有本事的出租车司机，能有什么本钱笑别人？”
李凤英母亲开启了讲故事模式：“你们离婚后，过了几天，就有人得了信，来说亲事。
不怕你笑话，不到15天，就匆匆将凤英嫁掉了。
人，她看得上。
说什么在家种地的都是懒人，空闲时间多。
结果，把她命送了。
一家三个男人，养猪养牛，放羊放牛，整天忙的没空睡懒觉。
我去了一次，是哭着回来的。
凤英这孩子眼瞎了，自己折磨自己。她喜欢那样的生活，以为有人陪，自己就不孤单了。
她没手没脚以后，生活上更依赖别人了。
就是尿一泡尿，拉一泡屎，都要人扶着。
农村人，真正种地的人，没有耐心，普遍性子烈，脾气大。如果你性子不急，收的小麦都有被雨水冲走的可能。或许是养成了这种急性子，许多事没办，骂声就来了。
凤英去那人家，吃了许多苦。
其实，这苦，都是她自己找的。
没手，自己吃一口水都要别人帮忙；没脚，行动不自由啊。
其实，打和你从医院出来那一刻，我就有了让她死的心。
只是，我是一个母亲，下不了手。
这才把她嫁给了农村。
那人也不是一个有大用的。一辈子在家种地。你说，种地，一年纯收入能有多少？前几年，麦子0.98元时，一年纯收入500元，据说是8亩旱地；现在，麦子1.28元，8亩地纯收入还是800元。
他们家懒的连地茬都不倒，不种玉米，只为种那种小麦。而且还是自己家留的种子。人家卖的小麦种子说是不纯，没有自己有育的小麦种子纯。
真是可笑，和他们说不清。
那些人认死理。
你要是和他们犟嘴，想纠正他们的想法，比扒他们的祖坟还仇大。
凤英死后，我去看，一间平房，臭的进不了。
头发都剃了，没有长长。
你说，一个女人，正常过日子的女人，为了省事，为了卫生，连头发都剃了，这像什么话？
那家穷的，也没有过事，六天就埋了。
可怜凤英，肚子里还有未出世的孩子。
不说了，来，太平，喝酒。你是个好孩子，干杯。”
张太平也正想喝的尽兴，不知不觉，两人讲着故事，一箱酒都喝了下去。
“姨，回家，我扶你回家。”
“我没醉，我买单。服务员，我的电话尾号是6666，买单，扫码，优惠了多少？我看看。”
这老太太，人还是清醒的。
行了，看在你买单的份上，送你回家。
同样的路，同样的门，同样的人，只是，不一样了。
“妈，到家了。”张太平看到同样的环境，有点五味杂陈。
从李凤英母亲身上的包里掏出钥匙，开门。
这老太太爱干净，房间有种淡淡的栀子花的香味。
“妈，你躺好，这是盆，想吐的话吐盆里。”
“不要叫妈，叫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