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
苏觅微微睁大了眼眸,眼尾下垂,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再开口时都哽咽了。“将军府的热情好客,京中贵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非近日来父兄被人多次打扰,烦不胜烦,小女哪里会拒绝丞相大人的拜帖?”
可将军府没落至此,又有谁会登门拜访?崔侨表情一僵,那点长辈威严彻底被愤怒所代替,“不愧是苏晋铭养出来的闺女,不知礼数,没有教养,也是让本相大开眼界!”
半点也比不上他的女儿!“如此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风气,也怪不得被陛下厌弃。”
想到苏浅曾在他面前说过苏晋铭根本不管她的死活,被府里的恶仆欺负了也只能忍气吞声,崔侨的怒火就噌噌噌的往上涨。闻言,苏觅一直捏着袖边的手,忽然就松开了,看向崔侨的眼神寒的冻人。一时又有些庆幸,来见崔侨的人是她,若来的是爹爹,估计这会儿都打起来了。崔侨精明的厉害,哪里看不出来苏觅眼中的恨意。“本相说的不对吗?三年前,苏晋铭尚且能与本相站在同一高度,如今,他还能保住将军府就该谢天谢地了。”
苏觅舌尖死死抵着上颚,不让自己出声反驳。心里叫嚣着,再多说一点。她定不会浪费崔丞相的一腔肺腑之言。这场争执在苏觅的刻意避让下,很快偃旗息鼓。见黄毛丫头哑口无言,崔侨自鸣得意,甚至都忘了来时的目的。等他回府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战北王府,谢北辰听了墨九禀报的消息后,连忙更衣,坐轿来到了将军府。苏觅讶然望着匆匆而来的谢北辰,十分不解。“本王听闻你受委屈了?”
苏觅:“啊?”
谢北辰皱眉:“觅儿不用隐瞒,本王都知道了。”
他知道什么了?苏觅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想到什么,她试探问道:“九皇叔是不是听说了京城中有关丞相大人的传闻?”
谢北辰看着苏觅,女子脸上的疑惑表情在他承认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灿烂的笑容。“是本王多虑了。”
谣言事关苏觅,他未曾来得及细想就匆忙赶来,现在想明白,竟也不觉得意外。就是有点废脸。谢北辰默了默,尴尬笼罩了他,转过身,就往外走。苏觅哪里见过男人这种模样,只觉得可爱极了。却也不敢放肆再笑,免得男人恼羞成怒。“九皇叔听到的其实是我放出去的消息啦。”
然后,大概、可能、也许有那么亿点点片面,苏觅脸不红心不跳地想到。谢北辰眼神复杂,牵了牵唇,“既然如此,那本王再助觅儿一臂之力。”
“那我就先谢过九皇叔了。”
苏觅仰起头,心情因为男人的到来彻底阴转晴。谢北辰说到做到,仅仅半日,皇帝冷落大越功臣,丞相嚣张打压苏将军的事情就传遍京城大街小巷。为了让这场火焰燃烧的更烈一些,把苏家长子,威武将军苏琮即将被调回京城的消息漏了出去。一夜之间,甚嚣尘上。隔日,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就换了个宋太祖杯酒释兵权的评书。听的底下的人气闷,“狡兔死,走狗烹。”
“唉!你可招呼着吧。”
旁边的人两只小眼环望四周,见没人注意到这边才松了一口气。“我又没说错。”
天下百姓没听过越文帝的什么功绩,却是各个都能说上一两句苏将军的英伟事迹。所谓功高盖主,也不过如此。却也因为如此,皇帝不得不对这位曾经好到能睡一张床上的兄弟提防在心。就连一向看不起武夫的书生听闻此事都要叹上一口气。更遑论,崔侨这个丞相在位二十多年,却是一点对百姓有利的事情都没做。御书房。气氛凝滞。崔侨跪在地上,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手抓着衣摆,大气不敢出。谢弘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这声音传到崔侨耳朵里不亚于催命的符。“陛下,坊间传闻当不得真。”
崔侨强撑镇定,心里头却是恨死苏觅了。下了朝,崔侨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致于现在跪在御书房里,他除了动动嘴皮子哄住越文帝,其他什么都做不了。可惜,越文帝没给他狡辩的机会。“崔侨,你还记得是如何当上丞相的吗?”
崔侨一惊,老实道:“回陛下,是因为臣听话。”
说完,房里就响起一声冷嗤。“朕还当丞相贵人多忘事,早不记得了。”
谢弘看向崔侨,后者战战兢兢的样子惹人生厌,他移开了视线。“微臣不敢忘。”
“好一个不敢忘!”
谢弘突然抬高了声音,“朕当初提拔你,就是因为你不会给朕惹事,结果呢,安分十几年,一惹就惹的大的是不是!回答朕!是不是!”
皇帝一怒,威压全砸在崔侨身上,背都挺不直,快要趴在地上。只敢喏喏保证道:“求陛下再给臣一次机会,臣一定会处理好此事!”
说完,就砰砰砰地磕头。房间里全是头撞击地板的闷声,好一会儿,谢弘才眯着眼道了一声“滚”。崔侨连滚带爬的出了御书房,头上的血印子都来不及擦,就带着苏浅去将军府赔罪。刚到门口,苏晋铭带着一家老小出来迎接。边走边大声说着:“哎呦呦,不知丞相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此话一落,周围路过的人就投来仇视的目光。崔侨恨的牙痒痒,脸上也不敢露出半点不对来。跟着笑眯眯,大声回道:“不敢当不敢当,将军严重了!苏将军这话可要折煞我了。”
苏觅嘴角微勾,她要是没记错的话,上回崔侨来,可是一口一个“本相”,傲气的不行。“果然啊,人不敲打就不会老实。”
嘀咕一句,苏觅跟着回了府。还未进入前厅,就被苏浅拦住了脚步。苏觅瞥她一眼,不予理会,抬脚就要继续走。苏浅一慌,拉住她的袖子,“姐姐等一下,我有话与你说。”
少顷,苏觅看着苏浅拿出来的一包金钗珠饰,笑出了声。“你这是要干什么?”
她像是缺这些东西的人吗?苏浅想要往她怀里塞,却被躲过,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姐姐,这是我能拿出的所有的东西了,求姐姐放我一马,我以后一定会老实做人,再不行卑鄙之事,姐姐就帮我向苏将军说说好话,把我从家谱里除了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