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麒麟的脸色阴沉下来,他沉默了片刻,实在不想在这欢快的新年时刻再去回忆那锥心泣血的过去。
不过他还是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尽量用平静的语调对馨月解释道,
“他虽是叔父之子,可是并不受宠,他的母亲原本就是被叔父抢来的,而且很快就失宠了,在他五六岁的时候,他母亲就去世了。叔父的另外几个孩子经常虐待他,后来还是母后得知了情况,劝说了叔父,并将他以伴读的身份接到王宫,他的日子这才好过。”
“所以他虽然是叔父的孩子,但却是和我们姐弟四人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当初叔父要杀害我们,还是他偷偷告诉了国师真相,国师这才领人救下我们。若不是他当初通风报信,我们早就被追杀的人砍了脑袋了。”
“这次我们重回北国,也是他做的内应,要是没有他出力,我们夺回王位也不会这么顺利。所以二弟一坐上王位,就下旨意册封他为右贤王。”
“哦。是这样。”馨月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
“今天在宫宴的时候,我感觉他看了我一眼,我好像突然感到了一种危险。这种感觉在祭天的时候也出现过,虽然我不能肯定那一次是不是他的缘故,但是方向位置应该是他那个方向的。”
海麒麟闻言,“扑哧”一声笑了,他拍着馨月的肩背,
“我的月儿国色天香,今天又表现出众,大家当然要多看月儿几眼喽。怎么,把我的月儿看紧张了?”
海麒麟的反应本在馨月意料之中,其实她对自己的感觉也是有些不确定,但她实在是有些心神不安,她这才和自己的丈夫说起。
她也知道海麒麟不会相信她的感觉,只好无奈地笑了一下,“我说的是真的,你别笑。”
看着馨月那有些别扭的表情,海麒麟又笑了,“好好好,我知道,月儿这些天是太累了,有些草木皆兵了吧?我太过劳累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歇歇就好了。”
馨月低下头,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抬头看着丈夫说道,“我有些想法,说出来你别生气。”
海麒麟笑了,“你我夫妻,何时变得这么生分,莫不是回了北国,环境变了,你我的关系也变了?我早己说过,无论到哪儿,我和你就是普通的夫妻,在我们俩之间,没有什么王爷,也没有什么王妃,只有丈夫和妻子,这是永远不变的。所谓夫妻一体,你我之间又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馨月闻言笑了,这她是知道的,丈夫对自己的情意自不必说,可是她要说的事情,有可能让海麒麟不快,所以她才提前做了个铺垫。
“我是想说,这右贤王,好像不简单呢。”
闻言,海麒麟的脸色果然不太好看了,“你是想说什么?”
馨月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你王叔是他的父亲,即使再对他不好,那也是他的生身之父,他竟能帮着你们诛杀他的父亲,这份心智,你能说他简单吗?”
海麒麟的脸色更阴沉了,“那要是按你的意思呢?难道他帮着他的父亲杀了我们才是正常的心理?”
“那倒不是,就是觉得,他对生父都能下手,他的心,还是够决绝的。他既然对生父都能下得去手,那么他帮助你们夺回权利就没有什么其它想法?”
海麒麟的声音很冷,“那你认为他这是有什么其他想法呢?”
“权利对任何人的吸引力都是不可小觑的,他当年只是一个受人欺凌的庶子,他的心里难道就没有仇恨?难道就没有有朝一日大权在握,肆意报仇的渴望?但是他当年无权无势,所以他才会投靠你们,他的心里未必没有借你们的力量为他报仇的想法。”
海麒麟勉强笑了一下,“月儿这是看话本子看多了,自己都能编故事了。”
看到丈夫这种态度,馨月不由得隐隐有些着急,她说的是真心话,是可能出现的情况,为什么丈夫会如此反感?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他当年通风报信,让国师去救我们又是为了什么?”
“你说过,他多年一直和你们在一起,那么他的父亲就会更反感他,他在他父亲那里得不到什么利益,那么作为退路,他自然会给你们通风报信。”
“等到你们回来复仇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时机来了,便给你们做了内应,以此成为了右贤王。如今在北国,他是仅次于国王和你的亲王,手握大权,而你们对他又没有戒心,他要想除掉你们很容易,只要除掉你们,那么他就是北国国王了,他甚至可以说是替父报仇,这岂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馨月的话音还没有落,海麒麟终于忍不住了,“月儿,你太过分了。”这一声低吼,不仅把馨月,连屋里屋外的侍女都吓呆了。
馨月大睁着两眼看着丈夫,只见丈夫脸色铁青,几乎是咬着牙说,
“你到底要说什么?按你说的,我们应该先下手把他杀了,这样就可以永绝后患了是吗?别忘了,我们之间是骨肉至亲,你这样……无中生有挑拨离间,你到底想干什么?”
说到此,他的眼中是浓浓的失望。
他从没想到自己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爱妻竟然是一个长舌妇,是一个搬弄是非的女人。
他的心像堵着一块石头一样,一阵阵疼痛。
本来他还想训斥她一顿,可是看见馨月微张着嘴,一副受惊的样子,他终究不忍心,只能跺了一下脚,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他决然而去,馨月再也忍不住了,扑倒在大椅里,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
这是丈夫第一次对自己发脾气,馨月觉得自己的天突然塌了,她的心空了,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来到这里的。
这半年来的欢乐幸福,终于像泡沫一样破灭了,留下来的是沉沉的冰冷和浓浓的悲哀。
对于幸福,她一直就感到惶惑,她凭什么能够得到这样的幸福?她不过是一个侥幸活下来的孤女,本应该在生活的夹缝中求生存,却突然被捧到了高高的云端,这让她如何能不惶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