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门的侍卫观察了欧阳谦一段时间,见他满头的包,又跟杂役房里的人打听了一下,知道了元臻给他禁食的消息,就赶忙去跟龙庭通报去了。龙庭拧着眉头,一脸不能理解的表情问道:“皇上给欧阳谦饿饭?”
“是的,已经饿了大半个月了,一点吃食都不给,谦王殿下每日就靠喝水充饥,这阵子瘦的都皮包骨了。”
“皇上为什么要饿他饭?”
“具体原因属下也不清楚,属下就是来跟侯爷禀告一声,这便回去了。”
龙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敷衍的挥了挥手:“回去吧。”
龙庭彼时刚从古楼吃过一顿心满意足的饭菜,待到结账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跟小二哥说道:“小二哥,帮我把我押在这里的五百两银票统统换成餐券给我。”
“啊?”
小二哥一时懵了,龙庭道,“我看你们这儿味道还成,想让我兄弟也来尝尝。”
小二哥恍然大悟:“噢,好,您需要几人份的餐券呢?”
“一个人。”
“好,您稍等。”
小二哥看了一下菜单,略计算了一下,问道,“四菜一汤的券可以吗?”
这儿的饭菜分量都很足,龙庭根据自己在这儿吃饭的量,觉得这些欧阳谦大概也能吃饱,便爽快的道:“成。”
小二哥拿算盘计算了一下,然后数了一沓子餐券递给他,龙庭接过来,那人又数了十几张递到他手里:“您一下子消费那么多,这些是送您的。”
龙庭哈哈笑着:“多谢了,这餐券没有使用期限吧?那么多券一时半会儿肯定用不完。”
“没有的,只要我们古楼不倒闭呀,什么时候来吃都行。”
小二哥朝他微微笑道,龙庭点了点头,“那就好,得,你先忙着,我先走了。”
“好,客官慢走。”
龙庭进宫将餐券给了欧阳谦,才多久没见,欧阳谦就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龙庭心痛的想要去找元臻说理,被欧阳谦拦住了,龙庭没好气的骂他:“你就打算这样委曲求全到什么时候!等你饿不住的时候,他还是要给你饭吃的,他到底为什么又看你不痛快!”
“你别去找他了,省的像我求他赏口粮食一样,太难堪了。”
龙庭没好气的道:“你以为我爱管你们的破事?”
说罢气冲冲的离开了。“哎哟,这是谁的床单这么漂亮?”
几个挑事的家伙正巡逻呢,盯着了这晾晒的床单,按理说杂役房没人用得起这么好的床单,一看就值不少银子,那会是谁的?一个正在提水浇菜园子的人随口说道:“是欧阳谦从外面带回来的,楚宴总管洗了晾在这儿的。”
“他从外面怎么会带来这么好的被单?”
那人眼珠子一转,勾着嘴角笑道,“那新来的该不会是偷来的吧?要不然他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料子?”
“我想也是……”几人连忙附和他道。“要是被偷的人追究起来,找到咱们杂役房,连累的可是我们,既然这不该是杂役房有的东西,咱们还是先处理了吧,啊?”
那人自己用不上,便也不想让别人用,于是几人扯下来那明黄色的被单,便拿剪刀剪了个稀巴烂,随后用脚踩得全是泥巴才算。“这样才像话。”
那人对周围的人跋扈的说道,“如果那新来的问起来,你们该怎么说?”
“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对,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哼,算你们识相。”
几人大摇大摆的就走了。喝了几天的药,欧阳谦觉得脑袋上的包是消了不少,身上的伤也都消了痕迹了,看了看值勤表,晚上该自己值勤了,他便去院子里准备把被单收回来。结果到那一看,那被单已经被剪成了一个个的布条儿,上面还有很多乌漆墨黑鞋印,那被单被践踏入了泥土里,明黄色已经变成了黑色。一股强烈的怒火由下而上冲到他的脑袋上,他出声怒吼道:“这是谁干的!”
欧阳谦头顶上包着纱布,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再加上他体质偏瘦,看起来温润无害,就算发火也不会有人怕他,只有几个人回答他不知道,旁人都只当没听见。“我再问你们一遍,这是谁干的!你们不说,就相当于是帮凶,我会如实禀报皇上,到时候整个杂役房上下谁死谁活全凭我说了算,今晚我便会请皇上的圣旨过来,说与不说你们自己掂量着办!”
说完欧阳谦就转身回了房,再猛地关上房门,震得柴房整个都抖了抖,门框也唧唧歪歪的似乎要倒了。他们闻言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耳语起来,似乎在商讨他话语中的可信度。“他话说得这么满,可信不可信啊……”“他不就是一个新来的吗?有什么好怕的,我看他也就是说大话,还皇上,估计连皇上的脚趾头都见不着,就会吓唬人。”
“就是,我们要是说了,被他们知道了,他们弄死我们不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吗?”
“你看他每天遍体鳞伤的,在外面估计做的也不是什么简单的活计,也就是个被人使唤的命,咱们不能听信了他的,那伙人不是好惹的,咱们惹不起。”
“对对对,咱们惹不起……”欧阳谦等到要去值勤的时候也没人来告诉他真相,他胸口积攒了太多的压抑和怒火,气愤那些人为什么就如此懦弱,这些年受到的欺压,是不是也有咎由自取的成分?是他们的纵容与包庇助长了这群人的气焰,然后继续胆小如鼠的任人欺压。其实他知道这件事一定是那伙人干的,只是不知道具体是谁而已,他们来不来说其实对他来说都没太大的区别,他只是觉得悲哀而可惜,他在想他以后会不会也变成了这种人。承明殿欧阳谦跪伏在地,元臻在书桌后面坐着,两眼一直看着他,也不说话。“皇上,对不起,是奴才不小心,皇上那床被单大概什么价格,奴才也一并记在欠条上,以后一起还您。”
欧阳谦又重申一遍,元臻喝了口茶,看着他道,“你说实话,那被单到底是怎么了?”
“奴才将被单拿回去,宴叔帮忙洗好在院中晾晒,今日奴才来值勤之前去收,就发现被单被人毁了……被单被剪成了布条,又被踩得都是泥巴,实在是不能用了,奴才只能想办法把钱赔给您……奴才没有看好皇上的东西,请皇上重责……”元臻捻了捻手指,若有所思:“问没问是谁干的?”
“奴才大概知道人群,只是还未确定具体是谁。”
欧阳谦如实说道。“若是确定了具体是谁,你当如何处置?”
“向他索赔。”
欧阳谦想了想,回道。“杂役房里的人能有什么钱,朕那床被单,他们干个两辈子也挣不够那个钱。”
如此嚣张之人,在杂役房生存,手里怎么可能只有自己的那份薪俸,如何能老实的不去剥削别人?这点欧阳谦想得到,元臻更想得到。欧阳谦沉默了,元臻一直等着他的另一个回答,过了良久欧阳谦才问道:“皇上希望如何处置?”
“朕现在在问你。”
元臻的视线给人强大的压力,欧阳谦感觉有如针芒在背,每过一刻都更加于心不安,只想赶快逃离,开口说道:“奴才跟他们地位相同,都只是杂役房奴隶,没有资格处置别人。”
“朕在问你若是确定了具体是谁,你要如何处置。”
元臻语气加重了一些。欧阳谦抿了抿嘴唇,艰难的启口:“杀一儆百,嚣张跋扈欺人者,当诛。”
元臻捻手指的动作停下,手指轻轻点点的敲着桌子:“好,朕就给你这个权利,让你去杀一儆百。还有那仗势劫财者所得来的赃银,你便也把那钱财该还于何处便还于何处。”
说罢扬手扔给他一个金黄色的令牌,道,“见到令牌,有如见到朕,若有反抗不从者,可先斩后奏,无须向朕禀报。”
这么大的权利……欧阳谦都觉得受之有愧,躬身道:“是,谢皇上恩典。”
欧阳谦知道这不仅仅是处决一个人那么简单,而是惩治腐败了几十年的现象,让恶者不敢再那么肆无忌惮的作恶,让善者不再胆小懦弱的怕事。他们围圈在这圈子里这么多年,早已练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别人出事没人愿意出手相助,待事情临到自己头上,便也没有人帮自己,就算被人欺负死了,也无处去喊冤。继而恶者更加作恶,善者更加缄口不言,这个现象将会拖着整个杂役房里的人一起淹没。再来,自己这么一通整治下去,估计整个杂役房就没人敢找自己麻烦了。欧阳谦说不出自己心里有什么感触,只觉得心脏酸酸的,原来义父早就知道杂役房里的情况了,只是一直没有去管罢了,还有……看来义父是准备让我长居在杂役房了,并没有想让我回家的意思,连以后的路都给我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