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柒休觐就要休息一天了,她揉揉酸疼的脖子,僵硬的腰,下工回去的路上,路过花店就进去买束花准备放在房间的书桌上,她正在挑选的时候,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男孩也进了花店,老板娘问他要送给谁,他说要送给心上人。老板娘热情的给他介绍花束,他看似有些纠结。柒休觐挑花的时候看了他几眼,那孩子看着很稚嫩青涩,见老板娘在招呼别的客人,就小声对他说:“其实你追女孩子,不如自己挑一束,不要买这种成束的,不好看,又贵,你看我挑的不比那包好的花束好看吗?”
男孩子踌躇了一会儿:“可是,我不会挑。”
柒休觐就在那帮他挑,边挑边说:“等下你这样一束花捧到她面前,就说这是你亲手挑的,她会很喜欢的,又会觉得你很用心。其实你们现在年纪还这么小,没必要打排场,女孩子只要你对她用心,用心的东西比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强多了,就算是很便宜的几颗糖,都会觉得很动心。”
老板娘说道:“送人还是要挑成束的,她自己挑的是要自己养的,你送人的话,这样的不大气,送心上人肯定要成束的好看些。”
柒休觐也挑好了,冲他笑笑:“你自己做决定吧。”
挑好了花,回家悠然自得的插瓶,柒休觐看着那束新鲜娇艳的花,心情都好了不少。偶尔满足一下自己娇滴滴的少女心,也蛮幸福的,她的钱不足以支撑她经常买花,但偶尔挑这么一束自己满意的花束,感觉心里的疲惫都被抚慰了。男子计划柒休觐休息的那天一起出去玩,也好给她放松放松,欧阳谦知道消息的时候,失落的道:“你们两个一起啊?”
他是专程来找她的,柒休觐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就说带上欧阳谦一起玩,男子就有些不高兴了,柒休觐劝了他两句,“人家专程来广州找我玩的,把他一个人落下多不好啊。”
男子长吁一口气,不耐的道,“行吧。”
好不容易有了一天的休息,柒休觐一大早就醒了,然后一起去爬了山游了湖,途中柒休觐没怎么跟男子说话交流,跟欧阳谦倒是相谈甚欢,趁着欧阳谦去别处摘花的间隙,男子斜着眼瞅她,抑制不住的醋意:“我看你跟他聊天的时候,比跟我聊天的时候自在多了。”
“你别这么莫名其妙,我们就是朋友而已。”
男子靠她近了点,语气不善:“我是你男人,我要你跟别的男人保持距离。”
柒休觐往后退了两步,她始终不适应跟人有太亲密的接触,“你管不着我交友。”
“我来广州也三个月了,我十次叫你,你有八次都不肯出来,好,你不肯出来走动,我就去你家找你,找你,你有三次推脱着不肯见我,你上工时间忙我知道,你下工了那些没跟我在一起的时间,我也没有管过你,我对你已经足够宽容了,现在我的要求就是你要跟他保持距离,你做得到吗?”
柒休觐拧眉:“下工的时间没有管过我?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时间?我要跟谁交朋友也是我自己的事,我还要征求你的同意?我跟他没有任何越礼的举动,还要怎么保持距离?”
“资格?我们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一家子,到时候我就是你的丈夫,你说我没有资格管你?丈夫管你不许跟别的男人走的近,还要跟你商量?你是想反了天了?”
柒休觐冷笑一声:“谁说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成为一家子?我们现在只是在相处,我可没有答应要嫁给你。”
“我看得出来你爹娘也很着急把你嫁出去,还跟我说,你脾气有多怪,一句话得罪了你,这桩婚事就没了,你看我这段时间敢惹你吗?你说往东我不敢往西,你还不满意,你还在担心,怕我会变,我真不懂你在怕什么,你就对我这么没有信心?不相信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吗?日子总要往下走才知道以后会如何,你光害怕有什么用?”
柒休觐脸上露出几分伤心:“我对你说过的,我为什么不敢轻易跟人定亲。”
“就这么屁大点的事你记了这么多年,我看你也是没什么出息的人,你反复回忆只会反复受伤,对你没有好处,你要往前走,相信我会对你好的,你也要听我的话,我不希望任何人抢走你。”
男子强硬的拉过柒休觐的手,柒休觐挣扎着要抽出来,他却死死的拽住不肯撒手。欧阳谦望着他们相交的手,心里五味杂陈,或许,是自己错过了……回到客栈,三个人又吃了一顿尴尬的饭,饭后柒休觐要回房间,男子也要跟着她进去,欧阳谦在楼下坐着,良久都没有起身离开。到了房间,男子想亲她一口,柒休觐就低落的跟他说,是自己有问题,是自己有病,请他回去。男子喝了酒,不管不顾的想要亲她,浑浊的空气混合着酒臭味,钻入鼻尖的空气都是臭的,柒休觐用尽全力在抗拒,男子带着几分恼羞成怒:“我想亲你,别躲。”
柒休觐几乎哭出声,手腕和脖子都快被扭断了,都要阻止他的行为。门忽然被撞开,欧阳谦猩红着眼眶,压制着自己的怒火:“放开她,滚。”
他身上的气势太震人,男子怔了怔,随即搂住柒休觐宣誓主权,“我们小两口亲热,关你什么事?”
柒休觐趁机挣脱了他的桎梏,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两步。“你没看到她不愿意吗?”
“她是在跟我耍花腔呢。”
“我只问你一句,你是想走出去,还是想爬出去?”
男子脸色变了变,他其实看得出来欧阳谦气质非凡,穿着不俗,知道他肯定是有点家底的富家子弟,他在心里盘算了一阵,点了点头:“行,我走,休觐,咱俩的事,你怎么说?”
柒休觐看着地面,低声道:“你先回去,我会写信给你。”
男子嘲讽的笑了笑:“合着你是钓到了金龟婿啊,那你一开始就别托家里媒婆给你说媒啊,二十七岁的老婆娘了,你以为多受人稀罕?我在你这儿耗了三个月,结果你就是在耍我玩?”
欧阳谦扬手一百两银票拍在他胸脯上:“你嘴巴放干净一点,别含血喷人,我跟她之前就是认识,没瞒你半点。你在这耗了三个月,我给你一百两,算是补偿,滚出去!”
男子一把将银票推开:“谁他娘的没见过你这一百两银票?拿钱打发我?”
继而又对柒休觐问道,“你是不是早就跟他好上了?在我面前装的油盐不进,原来是看不上我,你看看人家这样貌,你敢相信他对你是真心的吗?人家拿你当二奶呢,你醒醒吧!”
欧阳谦将男子拽出了房门,对柒休觐说了一声:“锁好房门。”
柒休觐眼泪朦胧的看着地面,听着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一直没有动弹,直到欧阳谦回来。欧阳谦笑的有点傻气:“你别哭,我把他赶跑了。”
柒休觐失声道:“你出去。”
“好,我又租下了你隔壁的房间,有任何事都可以叫我。”
欧阳谦转身出了房门,柒休觐将门锁死,倒在床上,渐渐身体蜷缩在一起。柒休觐在一条黑道上走着,隐隐约约听到附近有小女孩的哭喊声,循声而去,在一处较暗的树林下,约莫有晃动的人影出现,柒休觐咽了咽口水,浑身都在抑制不住的发抖,眼神中也早有怯意,手都在不停的颤抖。女孩害怕到哭泣的声音:“别这样……我娘会知道的……”男孩恶狠狠的威胁声:“不许告诉你娘,否则我要你好看。”
柒休觐走到离他们十米远的距离,泪眼朦胧的望着眼前的黑影。两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回头去看,却见一个女人站在路灯下,当即就嬉笑道:“哟,来了个多管闲事的。”
“给她点教训,这世道,多管闲事就是在找死。”
虽然天色阴暗,柒休觐还是看到缩在树根处的一个小姑娘了,她头发是乱的,上面还有杂草和泥土,看不清楚她的脸颊,但能看到她脸上的泪花,和她望向自己的眼神。她本能的抽搐,拼命护着自己的身体,身上都是青紫的手指印子,和混杂的灰尘。柒休觐整个人都在发抖,咬牙切齿了一声:“畜生。”
然后就着自己发狠搏命的这股劲儿把他们都给打趴下了,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到那小女孩跟前,试探的伸出双手要去抱她,她愈发的蜷缩起来,望向柒休觐的眼神惶恐又畏惧。柒休觐张着双臂,但没有落到她的身上,只是维持这样一个拥抱的姿势,她控制不住的哭,她想抱抱地上坐着的这个小女孩,可是她不敢去碰她,因为这个小女孩谁都不敢相信,害怕的想缩到地里去,就算是刚救了自己的大姐姐,她也不敢轻易的靠近。柒休觐一直等着,也一直哭着,哭的眼泪鼻涕都一起落下来,都不顾的擦上一擦,她近乎恳求的向那小女孩道:“让我抱抱你……求求你,让我抱抱你吧……”那小女孩缓慢的从后面蹭过来,柒休觐轻轻搂住她的身子,感受得到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到自己身上,在自己衣服上氤氲开。“是不是很痛?”
柒休觐小心的询问道,那女孩只是把头低垂下去。“不怕,我们去报官,好吗?”
小女孩缓慢的摇摇头。“官府会还给你公道的。”
小女孩还是摇头。“你怕他们报复你?”
小女孩僵硬的点了点头,随后更加使劲的点头,然后嚎啕大哭。“不怕,我们去报官,有姐姐保护你,没有人会伤害你,走,我们走。”
小女孩梗着不愿意去,显然已经被报复了不止一次,所以不敢再有这样的举动,柒休觐却一定要拉着她和那两个男人一起去了官府,上了公堂。“本官问你们,你们为何要这样对待一个弱小的姑娘?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县官的脸是糊的,柒休觐并看不真切他的样子。“我们这个年纪身体刚刚长开,想找个人练练,就是这样。”
柒休觐见他们的态度一直如此的轻浮不屑,仿佛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那小女孩只是跪在一边,不时惶然的看看台上的大人,不时茫然的低下头去,望着自己眼前的地面。柒休觐眼泪猛飚出来,不由得上前跟他们厮打起来,声嘶力竭的嘶吼道:“你这是说的什么屁话!你们这两个畜生!你知道她要多努力才可以摆脱阴影活的健康吗?凭什么你们这些杀人犯还能活的好好的,凭什么你们这些毒瘤不用受到制裁?她这样无辜的人却要因为你们痛苦那么久!凭什么!为什么不去找你的后代?为什么不去侵犯你的子女?你们就应该子子辈辈都为奴为娼,被别人践踏!”
县官见柒休觐跟疯了一样的哭喊,就责令带她下去,不得扰乱公堂,柒休觐叫出了全部的声音:“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小女孩回头看了她一眼,带着满腹的不解和困惑,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整个人都是空的,又仿佛她已经经历了世间百态,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