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锋走出监控室。
现在正好是午餐时间，致远集团本部的员工，成群结队地赶往公司食堂。
等电梯的人太多，凌锋一摇头，干脆走楼梯算了。
凌锋的父亲生前也喜欢走楼梯。
因为凌致友经常窝在实验室，一呆就是一上午，所以只要不赶时间，凌致友都乐意走安全通道，也趁机活动一下筋骨。
与寻常写字楼的逼仄阴暗截然不同，致远大厦的安全通道干净整洁，宽敞明亮。
凌锋由11层一路而下。
走楼梯的人也不少。大家有说有笑，氛围很融洽，完全没有电梯中的拘束。
“哗拉”，一声文件脱落的声音。
紧接着，几张a4纸从上一层楼梯飘落而下，正好落在凌锋脚边。
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厚底眼镜，手忙脚乱地捡拾散落的文件。
“吴总工，我来帮你。”几个年轻人俯下身帮忙。
凌锋捡起脚边的纸张，这是网上下载打印的一份德文资料。
页眉上印着：“nanotechnologieundnanomaterialien(6)--anwendungvonnanozinkoxidinsonnenschutzkosmetik。”
凌锋轻声念道：“纳米技术与纳米材料——纳米氧化锌在化妆品中的运用。”
这正是陆文轩的公司要涉及的产品领域，凌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小伙子，能看懂德文？”一头银发的吴总工站在凌锋身旁，好奇地打量这个年轻人。
凌锋递回资料，笑道：“我在慕尼黑呆过三年。”
吴总工扶了一下眼镜，笑道：
“年轻人，那我们很有缘，我在慕尼黑读的博士，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很怀念那里啊。”
凌锋笑了笑，世界还真是小，居然能遇到自己的学长，但他没有说破。
“资料您收好，我们有机会再聊。”凌锋将文献还给学长，准备离开。
吴总工叫住凌锋：
“年轻人，我想请你吃个午饭。我有二十多年没去过那里了，想和你随便聊聊。”
凌锋停下脚步，看了一眼男人怀中的资料，笑道：
“可以，但你那份资料要借我看一下。”
两人愉快地达成交易。
致远有三个食堂。凌锋随着吴总工来到二食堂。
科研部的同事通常都在这里就餐。
两人找了个空位。
“你想问什么？”这是凌锋第一次在致远用餐，味道挺好。
“随便聊聊。资料借给你看，但不能带走哈。”吴总工将资料递给凌锋。
“谢谢。”凌锋接过资料，边吃边看。
即使是全版德文的，凌锋的阅读也丝毫不受影响。
那次行动失败，凌锋身受重伤，被专机运回慕尼黑治疗，期间又患上战创后遗症。
在那里疗养了半年之久，才逐渐恢复过来。
在疗养期间，为转移注意力，他重拾学业，成功考入慕大，就读高分子材料学。
这门学科正是凌致友当年就读的专业，也算子承父业了。
吴总工托了一下厚底眼镜，笑道：“小伙子，你很像我一个朋友。他吃饭的时候也喜欢看书。你们两人连姿势都一样。”
凌锋笑道：
“很多人都有这种习惯，不是看手机就是看书。”
吴总工问道：
“你是哪个部门的？感觉你有些眼熟，我们之前见过吗？”
对于父亲的同事，凌锋认识的不多，摇头道：“我们应该没见过。”
吴总工没有继续追问凌锋的身份，而是问起了慕尼黑的一些现状。
凌锋一一解答了。
吴总工最后叹息道：“我好怀念那里的散装啤酒啊。”
两人没有再说话，凌锋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文献上了。
这份文献资料重点阐述了纳米氧化锌和纳米二氧化钛在屏蔽太阳紫外线方面的区别。
文献中还提到了纳米化锌粒烃控制技术和表面处理技术的新思路，给了凌锋很大的启发。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端着餐盘，直接坐在吴工身旁，笑道：
“老吴，想啥呢？看你长吁短叹的样子。”
吴总工：“想起年轻时候的事情，有些感慨而已。”
中年男人应和道：“是啊，年轻就是好啊。这位帅哥是……”
中年男人看向凌锋，“咦”了一声，突然有些激动，放下筷子，碰了老吴一下，轻声道：
“老吴，你有没有感觉对面的年轻人很眼熟，像一个人。”
吴总工：“我也感觉他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中年男人凑在吴总工耳边，嘀咕道：“你没有发现吗？他长得像凌致友，尤其是看书的样子。”
凌锋正在构思新的纳米粒烃控制流程，没有留意对面的谈话。
吴总工试探地问道：“小伙子，你是……凌锋吗？”
凌锋依旧沉浸在新思路中，没有反应过来。
中年男人再也控制不住，直接按下凌锋手中的资料，问道：
“你叫凌锋，凌致友是你父亲，对吧？”
凌锋点了点头。
中年男人激动地拍打桌子，大声道：
“我就说嘛，那看书的神韵太像凌致友了。”
凌锋诧异地看着对面的两人，疑惑道：“两位是？”
凌致友生前将工作和家庭分的很开，从不将工作上的事务和情绪带回家中。加上凌锋当时还在读书，公司里认识的人极少。
中年男人大手一挥，笑道：
“凌锋，我叫王一杰，是你爸的同门师兄弟。旁边这位是吴国豪，是你爸在江海大学的同事，现在是致远集团首席科学家。我们都是你爸的朋友……”
王一杰越说越激动，直接给凌锋拍了两张照片，发到科研部的聊天群中。
群里立马炸锅了。
越来越多的人跑过来，和凌锋打招呼。
他们都是致远十年以上的老员工，也是致远的骨干力量。
这些人与凌致友除了是上下级关系，还是校友、朋友，当中还有一些人是凌致友生前的学生。
凌锋被众人围在中心，疲于应对各类问题。
王一杰叉着腰站在人群外，对吴家豪说道：
“老吴，看见没，老凌虽然去世十年了，但人格魅力还在，科研部的这些老伙计都念着他的好。”
吴国豪感叹道：
“是啊，时间最能检测人心向背。”
王一杰惋惜道：
“老凌若是还在，致远的研发水平绝不是现在这种层次。”
吴国豪更是摇头苦笑：
“凌致友当年把我从德国骗回来，说是要为国争光，打破国外的技术垄断和技术讹诈。我当时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被这小子挑拨的热血沸腾，一拍脑门就回国了。现在倒好，这小子把我撂下，自己倒先走了。”
王一杰突然疑惑道：
“老吴，刚才小锋看的文献，是你给的吧，那可是博士论文，还是德文原版的。小锋能看懂？”
吴国豪扶了一下眼镜，笑道：
“我刚才听他说过一句德语，发音纯正，翻译的也很到位。这龙生龙凤生凤，如果真能子承父业。老凌也能安慰了。”
这边的热闹景象，成功吸引了更多人的关注。
苏景萱走进二食堂，看到科研部的人聚在一起，吴国豪和王一杰也在旁边，便走过来询问。
吴国豪满脸笑意地指了指凌锋，解释道：
“凌致友的儿子，这小子今天不声不响地来公司，在楼梯间被我撞上了。”
苏景萱看着众人一脸亲切地围着凌锋，嘘寒问暖，心中有些失落。
科研部这些人自视甚高，对自己这个总裁也是礼节上的客气，并不亲近。
反倒是这个凌锋，初来乍到，居然这么受欢迎。
年轻的苏景萱不免有些泛酸。
吴国豪见场面有些失控，已经影响到其他部门用餐，出言劝离了众人。
凌锋长吁一口气，刚才众人七嘴八舌，差点把他绕晕。
苏景萱踩着高跟鞋，经过凌锋身边，突然冷声道：
“凌锋，跟我出来。”
凌锋向吴国豪、王一杰挥手道别，转身跟着妻子离开了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