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一道白光跃入林间，顷刻便隐遁其中。
白夭顿住脚，只见四下黑雾弥漫，连原本茂密的树林，都消失不见。
是布下了禁界，这只妖，倒是有些道行。
耳边只余沙沙的异响，时轻时重，时慢时快，像是有什么活物在她身边游走。
鼻息间，嗅到了腥臭潮湿的气息。
心下隐约对这只妖的真身有了猜测，白夭转了半圈，挑眉轻笑。
“不是来找我的？我都送上门了，你还等什么？”
对方没有出声，只是周遭的沙沙声突然加剧。
白夭啧啧摇头，双臂环抱，轻盈踱步。
“让你失望了，从深山跑出来，还不知道该怎么下嘴，大家都是同类，做不成敌人，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嘛。”
“给个面子，现身聊聊嘛~”
周遭顿时一片寂静，黑雾极速涌动了一瞬，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传了出来，似乎是怀着疑惑。
“同类？这么说，你不是地仙，是只快要得道的妖。”
白夭浅浅勾唇，这是看不出她的真身，又一身灵气，以为她修为大成只差飞升，所以不敢招惹了，才躲着不出来。
她扯出抹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柔亲和一些。
“既然不方便现身，就这么聊两句也成，出门在外，遇上同类既是朋友，朋友，能不能与你打听几句话？”
暗处的妖安静了一瞬。
“你要打听什么？”
白夭也不磨叽，放下手臂，神情端正了几分，径直问道。
“知不知道天门为何隐蔽？”
那只妖似乎有些困惑。
“咦？你修为比我高，想来岁数可比我老多了，这种妖尽皆知的事，你来问我？”
白夭黛眉轻蹙，半真半假的忽悠他。
“实不相瞒，我被牵制了上千年，近日才得自由，想必你也看得出来，我已结仙缘，只差一步飞升，你替我解惑，若能助我上递命帖，日后我必报答你这恩情。”
“嗤…”
那妖笑了一声，周遭的黑雾似乎浅薄了一些。
白夭定睛一看，在她身前不远处，似乎是有个身影。
不过，并非完全是人的影子，还有一半是兽身。
这只妖，还不能控制随意变化人形。
白夭刚刚在心里确定，即便不用金鼓和龙鳞，对方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就听它笑罢，开始幸灾乐祸，像是在嘲讽她。
“这么说，你倒是怪可怜的，可惜了，你就算再修炼上万年，也没机会飞升了，注定，要在这人间混迹咯。”
白夭心头一咯噔，蹙眉盯着它。
“此话何意？”
对方倒也没再卖关子，化成一道懒散的男声。
“意思就是，九重天上那些人，自顾不暇，天门不会开了，人和妖，注定没有仙路可走了。”
白夭狐眸一凛，墨色里幽蓝荧光如漩涡般席卷，语声也森冷下来。
“还请详细告知我听，多谢了。”
她语气虽然不好，但态度是很有礼的，兴许是真的闲来无事，那只妖竟然现了身，倒真是一副要与她好好畅聊的架势。
白夭定睛看去，下意识踱步上前。
只见十步之外，一条腰身粗的幽碧蛇尾盘踞在高耸入天的老桦树上，蛇尾游动时卷下的桦树皮，犹如落叶飘摇，一片片叠盖在雪地上。
蛇身的上半截，是赤果的人身，宽肩窄腰长发乌亮，肌肤如雪，纤长的脖颈上是一张长眉星眸的俊美面孔，那双眸如月色柔和，殷红的唇色却如血一般渗人。
蛇妖靠在树干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白夭，神情像个懵懂纯真的半大男孩儿。
“唉，你这皮相修的比我还好看，哪个山头哪家的？”
白夭抿唇，她可没兴趣跟一只蛇妖自报家门，难不成还要结交它？
“你说天门不会开了，是什么意思？我沉睡的时候，究竟发生了？”
她没接蛇妖的话，蛇妖不由撇了撇嘴，倒也没生气，清声回她。
“你沉睡的时候，是哪年啊？这九重天的闹剧，可都持续上千年了，这位姐姐，你是得罪了什么厉害的人吧，封了你上千年，难不成是神仙？”
白夭额角抽了抽，“你能不能说有用的！什么闹剧？”
蛇妖耸了耸眉，小声嘀咕。
“脾气怪暴躁的，刚才还说是朋友，这么没耐心…”
“你到底知不知道？”，白夭没好气。
蛇妖扁着嘴看她，半个身子从树上探下来，离她近了些。
“这么凶做什么？很少能遇上大妖的嘛，聊两句有什么要紧的？你急也没用啊，急你也去不了九重天~”
白夭狐眸眯起，语声清清淡淡，“看你最多也不过几百年的道行，几百年都化不了人身，可见你有多荒废，想来也不知道那么久远之前的事，罢了，当我没来过。”
说完，她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唉！瞧不起谁呢！谁荒废了！你也不去这山里打听打听，还有比滕爷更有能耐的妖怪吗？！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蛇妖被鄙视了，在她身后大声叫嚣起来。
白夭头也不回，冷冰冰怼了他一句。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姐姐几百岁的时候，在人间游荡的都腻歪了，你还困在这深山老林里，丢脸的话，我就不说了。”
“喂！臭女人，有天赋了不起啊！你敢嘲笑本大爷！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山头！”
伴随着这声愤怒的大吼，身后传来一阵来势汹汹的妖风。
白夭侧身躲开，素手一伸出手如电，一把拍在大蛇的后颈上！
在它张开血盆大口回头的瞬间，纤长的玉腿在空中一卷，腰身柔软动作敏捷敏捷，腾空一个后空翻，一脚踩在了大蛇的七寸处。
大蛇吐着信子嘶嘶挣扎，粗壮的蛇身扭摆着，想要将她从背上掀下来。
白夭狐眸幽蓝，乌发飞舞，纤细的身子不动如山，脚下像是在它身上生了根。
素手曲爪，指尖化出银光烁烁的锋利爪刺，重重刺入大蛇的七寸。
出手那叫一个快狠准！
成精的蛇妖鳞身如铠，但她的厉爪却削铁如泥，'噗嗤'一声就刺穿了鳞身。
顷刻间，黑雾驱散，血腥弥漫。
“吼~！！”
大蛇的嘶吼声凄厉浑厚，地动山摇，林中飞禽走兽被震慑，纷纷四散逃窜，随着清冷风雪散去四面八方。
禁界破了！
“白夭！！”
林外顿时传来怒斥声，是聂混。
紧接着，是杂乱沉重的脚步声，来势极快。
白夭眸底幽蓝的光泽驱散，看着被自己踩在身下，捏着七寸，老老实实一动不敢再动的大蛇，她轻轻嘘出口气，语声轻柔低促。
“我不愿伤你，在他们进来之前，你最好赶快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收回爪刃，放你离开，听明白了么？”
大蛇喉中发出'嘶嘶'声，再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磨叽了，答的也很利索。
“北宋年末，人间妖祸横行，龙族镇压有功，动静之大惊动了九重天，龙族借机还洗清了之前的冤屈。”
“天狐族曾陷害龙族为祸人间一事昭白三界，天狐族被剥除仙籍驱逐下界，玄龙重回九重天，归位神墟，不止默许族人追杀狐族，并横行仙界屠杀与狐族有勾结的仙人无数，以铁血手腕震慑九重天，如今九重天分立两派，女娲和玄龙势不两立，已是斗了上千年了。”
“女娲和玄龙，一个是仙人始祖，一个造了飞禽走兽。”
“女娲不许兽道妖物修成正果位列仙班，玄龙明目张胆斩杀修成正道的仙人，因此仇怨已深，干脆封了天门，人和妖，仙界都不收容了。”
“所以，你懂了？”
白夭眸色怔怔，脑中如炸了惊雷，半晌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