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大帅这话,这语气,是怪聂混来得晚。
聂混也没恼,步子停在自己的位子前,抬脚踢聂祥的凳子,语气淡漠而嚣张。
“有没有眼力见儿?”
聂祥紧紧捏着手里的银勺,歪头瞪白夭。
白夭原本想说,自己坐在末尾就好。
被他这么一瞪,倒是挑眉笑了,站在聂混身边没动,好整以暇的笑着与聂祥对视。
聂祥气的磨牙,“你就不能自己搬个…”
话还没说完,聂混抬手,一巴掌拍在了他后脑勺上。
'啪'地一声,响声厚实。
力道之大,拍的聂祥差点儿没把脸按在盘子里。
聂祥嗷的一嗓子,抱着头咬牙怒喊。
“四哥!你讲不讲理!”
聂混居高临下睥睨他,语声儿凉丝丝。
“你跟老子讲理?”
聂祥:“……”
简直气到无语凝噎!
聂混在四海城横行霸道惯了,他把自己当王法,什么时候讲过理?
最终,没人帮腔的聂祥,还是老老实实端着自己得盘子,往旁边让了一个座位。
聂混牵着白夭并肩落座,扫了眼桌面上的饭菜,不甚满意的蹙了蹙眉,侧头与她道。
“的确也没什么好吃的,一会儿爷带你出去吃。”
白夭是不吃的,倒也知道聂混是故意说这么一句,所以乖巧笑着点了点头。
紧接着,上首的聂大帅怒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悦。
“怎么,聂公馆养不起你了?让你一回来,大过年的,还正月初一跑到外头去找吃的?”
聂混凤眸带笑,转脸看向他。
“怪我和夭夭来晚了,瞧着残羹剩饭,没胃口,活该出去吃。”
阴阳怪气的,听的聂大帅就没好气,黑着脸将擦手的帕子扔进盘子里。
“谁让你晚来的?!”
训了一句,他扭头给方夫人下令。
“吩咐厨房,往他楼里送一桌,原封原样的饭菜。”
方夫人温婉笑着应下。
聂混抬手制止了,懒洋洋回了句。
“不用了,我也不是那等爱折腾人的,吃不吃倒也无所谓,就是过来,给父亲您拜个晚年。”
“哼,拜年…”
聂大帅点了只烟,鹰眸深沉扫了他一眼,转而看向白夭。
“听说白姑娘病了。”
安静坐着的白夭闻言侧头看过来,浅浅勾唇,语声轻柔。
“不碍事,大约是太累了,缓过来就没事了。”
聂大帅点点头,看向她的目光略略缓和,掐着烟蒂的手搭在背椅扶手上,姿态闲适的与她聊起来。
“白姑娘今年大多了?”
白夭顿了顿,浅笑回道。
“十八。”
聂混唇角牵了牵,长腿轻搭,一手搭在她椅背上没吭声。
聂大帅点了点头,看了眼聂混,又道。
“聂混过了年二十五,的确是该娶妻成家了,不过,与顾家的婚事口头应诺在前,因着白姑娘的关系,聂家言而无信,本是落了短,所以,等顾珮妤嫁进来之后,聂混跟你的事,再论。”
换了是别人,铁定是愿意越早嫁给聂混越好。
但白夭,当真是无所谓。
故而,她毫无异议,含笑点头。
“大帅说的对。”
聂混舌尖儿顶了顶腮,意味深长的盯了她一眼,歪头看向聂大帅。
“所以,顾家想好把顾珮妤嫁给谁了?”
说这话的时候,聂混眼尾睇了身边的聂勋一眼。
聂勋倒是波澜不惊,一只手搁下高脚杯,扯了帕子拭了拭唇角。
聂大帅顿了顿,鹰眸微眯,吸了口烟,淡淡回道。
“还在商议,这件事总归也与你无关了,你就别多问了。”
聂混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聂大帅捻灭烟蒂,当先起身离开了。
他一走,方夫人也带着聂七姑娘跟着离开。
很快,餐桌前只剩聂家兄弟四个,以及白夭。
聂礼先打破宁静,他转动轮椅,看向聂混和白夭,笑的眉眼温柔。
“要赶着带白姑娘出去玩儿么?介不介意顺路送我回去?”
聂混当然不介意,他当即站起身,上前推了聂礼的轮椅。
白夭跟着起身,却听聂勋突然含笑唤她,也跟着站起身。
“白姑娘。”
她闻声侧目,视线正落在他吊在胸前的那只手臂上。
眉心动了动,白夭温婉笑着,冲他致歉。
“聂三爷,实在抱歉,我一时失手,不小心伤了您,还望您不要与我一般计较。”
聂勋倒是一点瞧不出介意来,硬朗的眉眼间笑意十分阳光和睦,抬了抬那只受伤的手臂,打趣道。
“比试嘛,谁都有不留神的时候,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我还希望白姑娘你,别笑话我武力浅薄。”
白夭接收到聂混凛戾的视线,唇角边的笑意微敛,摇了摇头,淡淡道。
“不会。”
聂勋很热情,接着与她笑道。
“白姑娘的功夫十分精湛,改日等我伤好了,希望还有机会跟白姑娘切磋。”
白夭唇瓣轻启,客套的话还没出口,聂混推着聂礼与聂勋擦肩而过,不清不淡接了一句。
“伤筋动骨一百天,三哥,要珍惜自己的骨头。”
不等聂勋接话,他神情一变,眉眼温柔对着白夭柔声招呼。
“过来,走了。”
白夭浅浅弯唇,抬脚跟在他身边,往餐厅门的方向走去,没再管身后的两人。
跨出门,视线在聂礼身上流转一圈儿,定在他腿上,眸光微闪,她主动开口搭话。
“在安城时,就听芳姨提起,她很关心二爷,听闻二爷这些年汤药不断,医术上我略懂皮毛,不知二爷介不介意,我替您看一看。”
聂混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侧头看了她一眼。
听她这么说,心里竟生出丝丝期待。
没等聂礼开口,他便点头应下。
“自然,二哥,一会儿让夭夭替你诊诊脉。”
聂礼温笑回头,十分有礼的冲白夭点了点下下巴,语声温润好笑。
“我这是陈年旧疾了,白姑娘有心,那就劳烦你了。”
白夭浅笑摇头,“举手之劳,也未必就能尽什么力,二爷客气了。”
聂礼笑了笑,回过头去,缓声笑道。
“有心意就够了,白姑娘功夫高强,还懂医术,华章是好福气。”
白夭不由撇了聂混一眼。
对上他带着笑意的漆亮眸子,怎么看怎么得意又幼稚。
她好笑的抿了抿唇。
聂礼住的楼院,是离主楼最近的,跟聂混的楼院就在一个方向,的确是顺路。
没走多一会儿,几人便到了。
一踏进院门,白夭刚看清院子中央一棵树冠宽大的树,便突觉手臂一麻,感到一丝丝的森凉之气。
她不由顿住脚步,直觉似的抬眼。
洋楼里外灯火通明,夜色下,一股阴云密布似的浊气笼罩在楼顶,她定睛细看,眸底幽蓝冥光烁了烁。
鼻息间嗅到的,是阴湿腐朽之气。
“夭夭?”
聂混开口唤她。
白夭收回视线,就见几人站在台阶前,正看着她。
收敛心神,白夭举步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