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龙被她这'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恶劣态度气着了。
他眸子微眯，冷笑一声。
“顽狐，劣性难驯。”
白夭气的翻白眼，抱着臂反驳道。
“我就是顽劣，本来也没想见你，赶紧走吧！”
“睡了一千年，脑子更不灵光了？你请神带着本神的鳞片，还说不是想见本神？”
白夭简直无言以对，她早忘了自己囊中有他的鳞片这回事了好吗？
不过，既然他都提到了…
白夭抿着唇压了压面上的不悦，尽量和声细语的回道。
“玄应帝神的救命之恩，他日等我回到九重天，再亲自登门拜谢。”
玄龙安静了一瞬，再开口时，声腔依旧冷冷淡淡，仿佛并不放在心上。
“不必，就当作本神赏赐你一番心慕的回礼。”
这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回应，令白夭又想翻白眼。
陈年往事了，她当初在九重天年少无知行不行？能不能别再提了？
她正自腹诽，却听那道清冽的男声又徐徐缓缓的传来。
“你日后，是定然回不来九重天。”
“重活一世，机缘难得，看在过往在九重天的情分上，本神网开一面，不杀你这只狐狸。”
“好好在人间享受生活，有机缘就投胎转世，你有功德金光和仙骨庇佑，下辈子投胎做人，不难。”
白夭眸色微暗，“你杀尽了天狐族人，是不是？”
玄龙慵懒支颐，声腔依旧冰冷。
“你不是活的好好的？”
白夭闭了闭眼，这句话的意思，三界如今，天狐一族只剩她一人了。
这是姑姑与玄龙的恩怨，她无法多加置喙，何况，她也没位份置喙，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她深吸了口气，平稳下心绪，缓声问他。
“你能不能让我回九重天？你可是兽族主神，为什么要摒弃你人间的民众？你知道兽类修行有多不易。”
“不是我要摒弃你们，是女娲封锁了天门。”
“是你与仙人为敌，屠杀女娲子弟，否则她不会…”
“是她们先践踏我族在先，你忘了吗？”，玄龙语声森寒，透着十足的戾气。
白夭的话噎在喉咙里。
她记得。
天狐族为在九重天立一席之地，甘愿臣服女娲。
当初上古兽神玄龙有苏醒迹象，被三界感知，那是能与女娲相抗衡的古神。
已经有一番秩序的九重天人心惶惶，心高气傲的仙人们，没有人愿意臣服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兽神。
受众念所托，女娲为剥削玄龙势力，阻止他在太虚归神位，命天狐族下凡迷惑众生，凡人无法在神仙面前撒谎，他们被迷惑，诉尽龙族的罪孽，为替人族'主持公道'，女娲定龙族为三界罪人，将整个龙族打入炼狱。
玄龙是龙族祖神，他的苏醒，受了龙族上诸多冤魂的祭奠。
龙族的怨气，自然也就被他容纳。
他与女娲和她门下的仙人，是不共戴天之仇。
白夭无话可说，玄龙静了许久，空冥的声线再次传来。
“小狐狸，本神念及你年幼，归位晚，不曾参与当年陷害龙族之事，又见你一片赤诚丹心，不随波逐流，才保你一命。”
“天狐族罪孽深重，女娲为了自己的颜面，放纵本神追逐屠杀她们，你若是再上九重天，便是女娲，都不一定会容得下你。”
“凡间很好，你可尽早识时务，老老实实在那边呆着，你放心，念在你我旧识的份上，你那师父，本神也不会动他。”
白夭怔神。
「念及她一片赤诚丹心。」
可是记着她曾钟情与他的旧情？
白夭苦笑，待再回过神，身边已经是一片安静。
她抬头望天，试探性的唤他。
“玄龙？玄龙？”
没有得到回应，白夭垂下头，无精打采地在蒲团上坐下。
玄天镜的另一边，玄应帝神拂袖挥去镜中投映的画面。
大手悬空，掌中金光乍现，一封金色卷轴出现在掌心。
他清寒的眸色微动，一手抚了抚那封金命卷，将卷轴揣在怀里，他合上眼，再次陷入了沉睡。
供堂里，白夭独自跪坐在蒲团上，低眉垂眼，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女娲容不下她，玄龙也容不下她。
她是，真的不可能，再回九重天了。
这样想着，白夭心头既郁闷又难过，但比起方才，得不到师父回应时的委屈难过，要好多了。
“至少，也不算毫无收获。”
从他这番话里，至少她知道了，师父好好的，玄龙不会因为与女娲和仙人的恩怨，而不分青红皂白伤她师父。
“这样就好，只要师父好好的，就算白夭再也回不去九重天，也会寻机与您联系的。”
“今日能请到玄龙，改日，我也一定能请到师父。”
虽然没有信物加持，但心诚则灵，她多试几次，总有一次能成功。
说到底，心里要回九重天的执念，不过是因为有太多事不解。
今日与玄龙的一番话，也算是让她心中破开了几分明悟之光。
玄龙当年的确是帮了她，但他都不屑于她的回报，把这份救命之恩当做是辜负她一片丹心的回馈，那她就不欠他什么了。
毕竟，她的一片丹心，还是很贵重的。
而师父，也好好的，只是日后不能回九重天孝敬他老人家了。
不过…，相信师父也不会怪她的，只要改日联系上师父，让他知道自己苏醒了，复活了，他心中不存着对她的愧疚，就万事大吉了。
这样想着，白夭缓缓站起身来，扯出一抹如释负重的笑。
她对着画像鞠了三躬，轻轻呢喃。
“师父，不是徒儿不思进取，而是再努力，也回不去了，不过您放心，徒儿就算是在人间混迹下去，也不会荒废修行的。”
“还有，玄龙有一点说的没错，真要跟九重天比起来，徒儿还是更喜欢人间。”
白夭抿嘴笑了笑，冲着画像合十双手，虔诚的拜了拜。
“您千万不要怪我贪恋尘世啊，这可是九重天不要我，逼我贪恋尘世的。”
也不知道这番话是为了说服玉清元君，还是为了说服她自己。
拜完了，白夭站直身子，垂着眼笑了笑，脑海里一瞬间浮现的，是聂混冷峻又痞气的眉眼。
罪过罪过。
她都冰清玉洁三千多年了。
当年两次被玄龙迷了眼，都没能得偿所愿。
眼下也是形势所迫，好容易又遇上个看顺眼合心意的。
她不偷不抢不造业障，就是好点男色罢了，不过是狐狸精的本性……
大不了，若是聂混变了心，她自毁天地婚契，再抽身而去就是了。
谁规定的，缔结天地婚契，就不能毁契离开的？
她才不像那些死心眼儿的妖怪呢。
嗯。
心里打定主意，白夭心虚的看了眼玉清元君的画像，转身往外走去。
此时的她，只觉得自己是开始放纵心扉眷恋红尘了，并不觉得自己是动了心，正兴奋的向着美妙的红尘人世张开双臂。
自然，她同样也不觉得。
天地婚契，必得是两心相许，才能缔结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