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珮妤,是为了顾绍华来的。
白夭看着低声细气的顾珮妤,莫名想到,这算是顾珮妤主动与她说的第一句话吧?
难为她了,清高自傲孤芳自赏的顾家大小姐,低下头请她出手医治她哥哥。
她都不忍心拒绝,她的确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她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
何况,顾绍华之所以会躺在医院里,这事儿跟聂混脱不了干系。
聂混做下的业障,她得替他磨了才是。
思及顾珮妤方才那句话,虽然是在问她,但却看了聂混一眼。
白夭不由也侧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察觉她得视线,聂混侧首微垂眼,与她对视,他薄唇轻牵。
“看爷做什么?”
白夭无辜的眨眨眼。
聂混失笑,大掌抬起搭在她发顶揉了揉,眼里都是疼爱与无奈。
“做自己想做的,不用过问爷。”
莹润饱满的朱唇翘了翘,白夭拾级而下,声线柔和。
“待我看过六爷,就随三夫人去看望顾少爷。”
这句话落,白夭看到顾珮妤的肩头微不可见的放松了些,她捏着手帕,微乎其微牵了牵唇。
“多谢白姑娘。”
“医者仁心,说的就是白姑娘。”,方夫人也跟着恭维了一句。
白夭只笑了笑没接话,只是回头与立在台阶上的男人道别。
“四爷去忙吧,我去了。”
聂混单手插兜,浅笑颔首。
目送几人走出堂屋,他立在原地收敛笑容,无所事事的看了眼四周。
事实上,他今日本也没什么可忙的,只是不想去看聂祥,更不可能去医院看顾绍华。
左思右想时,瞧见莹玉握着鸡毛掸子从一楼走廊拐出来,聂混凤眸微动,启唇唤她。
“夫人的小供堂收拾了没有?”
莹玉被他这声‘夫人’听得愣了愣,反应过来,连忙小跑着迎上前,摇摇头回道。
“还没有,不过小供堂也并不脏乱...”,她每天都会擦洗打扫。
聂混没等她说完,点点头,挽着衬衣袖口回身上楼。
“你不用管了,爷去收拾。”
莹玉举着鸡毛掸子立在原地,愣愣瞧着他上楼去的背影,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她的确没听错,聂混是真的去收拾小供堂了。
事实上,小供堂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不过,他还是亲自动手擦了桌面,续了香火,换了新鲜的水果。
做完这一切,聂混眼尾扫见从供桌底下爬出来的小青蛇,不由无语。
他单手扶住供桌,身体微斜,伸出一只脚挡住了小青蛇的去路,嗓音清冽幽幽。
“什么地方你都钻?这是夭夭的小供堂,算聂公馆里的禁地之一,你跑进来做什么?偷吃供品?”
小青蛇被他一只军靴挡住,竖起蛇头和半个蛇身看他,嘶嘶吐了吐信子。
聂混无奈揉眉心,“化形,说人话。”
小青蛇龇了龇尖牙,青烟席卷,化出半人半蛇的形态。
“我在这里修炼,修炼,什么偷吃供品?”
他在聂公馆里的厨房,什么吃不到?还稀罕桌上这几个水果?
聂混修眉轻挑,“你在供堂修炼?吸香火气?”
不都是吸日月精华吗?白夭都是清晨和入夜打坐。
藤嵇唇角微抽,摇摇头。
“我还没成仙,吸什么香火?你不知道,白夭在这儿藏了很多法器。”
“法器?”,聂混是真不知道。
藤嵇抬手一指供桌下,“嗯,她的法器。”
聂混一脸莫名,蹲下身掀开供桌的垂幔,果然瞧见只蛊坛。
他伸手进去探了探,摸到只巴掌大的囊袋。
将囊袋取出来,探手进去,再出来时,手里握着块玉盘。
聂混眸色微变,重新将手伸进去摸了摸,琳琳琅琅的材质和形状,单单听声音,像是一堆玉石铜铁在一起碰撞。
他面色一僵,这才想起来,之前白夭提起过,陶浅之代玄龙将她洞府里的法器都给她送了来。
聂混抬眼看藤嵇,“她一直将这些藏在这儿?”
藤嵇点头嗯了一声,见聂混启唇,他又快言快语的接话。
“你是不是想知道,她为什么藏起来,不自己带着用?”
聂混拎着囊袋站起身,摇了摇头,“她怎么不炼化这些法器。”
这么多法器,白夭怕是能恢复几百年的修为。
藤嵇闻言嗤笑一声,“炼化法器须得天时地利人和,哪有一口气吃成个胖子的,她此时的修为尚浅,不能急功近利,否则容易遭到反噬啊。”
聂混怔然点头,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囊袋,又蹲下身,重新将它放回了蛊坛,推回供桌下。
藤嵇看他这略显平静的反应,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你连炼化法器都知道?白夭对你可真坦诚,唉,你瞧见这么多法器,就不担心?”
聂混重新站起身,眉眼淡淡扫了他一眼。
“担心什么?”
藤嵇耸肩,“等她将这些法器全部炼化,很可能就能恢复修为,到时候她若是飞升了......”
都不用聂混回答,藤嵇自己就哽住了声儿。
飞升?
哪那么容易?
聂混不以为然的斜睨他,单手扶胯轻轻摇头,转身往外走。
“她若是还执着于飞升,又怎么会与我缔结天地婚契。”
他现在,已经不担心白夭法力恢复会飞升离他而去。
真要担心,也是担心有天她会为了别人离开他,还有天上那头心怀叵测的龙。
藤嵇撇了撇嘴,瞧着男人修挺冷漠的背影,只觉无趣,旋身化成小青蛇,跟在聂混身后,离开了小供堂。
此时的白夭,已经从聂祥的房间里出来。
被洗过脑的聂六爷,看起来要比之前理智的多,面对白夭时虽然没什么好脸色,但也没出口呛呛挑衅。
白夭对这倒霉孩子也没什么太好的印象,除却把脉,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下楼时,交代了方夫人给聂祥好好将养身体就好,其他的无大碍。
方夫人握着帕子连连应声,看了眼跟在一旁的顾珮妤,又连忙道。
“车都备好了,白姑娘这就随珮妤去医院?”
白夭微微颔首,转身往外走。
去医院,方夫人倒是没跟着,只余白夭和顾珮妤并肩坐在车后座,气氛多少有些怪异。
顾珮妤如旧的清高,白夭也没兴致与她交好攀谈,于是百无聊赖得望着车外的街景。
洋车驶入闹市,顾珮妤突然开了口:
“原本我对自己,会嫁给聂家的哪位爷,就不是很在意的。”
白夭黛眉轻挑,略略侧目看她。
倒是没想到,她一开口,就聊如此敏感的话题。
见她看过来,顾珮妤眼睫眨了眨,垂下眼看着自己素白的手指。
“因为在不在意,也没有人会关心,女人是这样,嫁鸡随鸡,这样的世道,好歹还有家族的庇护,总归是非富即贵,我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又侧首与白夭对视,淡淡牵了牵唇角。
“所以,我对你,没有什么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