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混推开书房的门时，就瞧见许久不见的孟徊，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喝茶。
他面前的茶几上，搁着一只方方正正的紫檀木盒。
“舅舅。”
聂混是冲这木盒来的，随意唤了一声，在孟徊对面落座，直接掀开了盒盖。
木盒里，是一尊石雕兽，聂混探手将石雕取出来，这才看清，是只石雕象。
浓厚的土气一瞬间弥漫开来，聂混看着这只石雕象，凤眸底似有浅光浮动，他抬眼看向孟徊。
“有劳舅舅费心。”
自他进门开始，孟徊的视线便一直落在他身上。
聂混那一身仙体，饶是他心里早有准备，亲眼看到，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修道之士，多少人潜心追逐一生，都未必能飞升成仙，可聂混这外行人，就这么让他开了眼。
此时，孟徊端着茶盏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盯着聂混看，听他这句饱含谢意的话，才有了反应。
他似有若无笑了一声，将茶盏搁在茶几上。
“谢我就不必了，做舅舅的，帮你们一把也是应当，不过...”，他抚了抚袍摆上的褶皱，漫声道，“不是你母亲与我说，你是一早就不准备告诉我？”
聂混眸色微暗，“母亲去见您了？”
他原本以为，孟徊知道这事，还特地去为他们寻来这灵物，是因为孟枭说漏了嘴。
竟然是他母亲去拜托了孟徊。
孟徊淡淡斜了他一眼，“你母亲不与我说这些事，你是打算直到我死，都不再见我一面了？”
聂混噎了噎，将手里的石雕象放下，温声安抚他。
“您说的严重了，原本我是想，等个合适的时机，再跟您见面，解释......”
“等什么时机？我看你是没想好拿什么理由糊弄我，你突然这一身仙体的原因吧？”
聂混，“......”
他无话可说，只能扯了扯唇，苦笑一声。
孟徊没好气，“你母亲都跟我说了！我也知道你那媳妇儿...不同凡响。”
除了‘不同凡响’，孟徊实在也想不到，自己还能用什么词来形容白夭。
他孟家祖上就斩妖除魔，世世代代传下来的道术，他也不是没见过妖，但如白夭这等一身仙骨，成过仙的，他可真是只听闻过，平生头一次见。
孟徊说着顿了顿，最后沉了口气，训斥了一声：
“简直胡闹！”
这种人，便是知道了真身，换了旁人，也大多是敬着奉着，更别提生出亲近的心思。
聂混竟然明知真相，还不管不顾的要娶白夭，更是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自己也脱胎换骨成了仙体。
这是真正的娶了个神仙做老婆，甚至连孩子都要生出来了。
事到如今，孟徊除了震惊无语，真是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就是怀着如此复杂的心思，花了两个多月，走南跑北拜访道友，去替他们求来的这尊石雕象。
聂混垂着眼听他训了一声，也只淡淡一笑。
孟徊长叹一声，点了点桌上那尊石雕象，沉声开口：
“你母亲与我说，你们必须得建这聚灵阵，才能保下孩子，有条出路，我也不知是对是错，总归是不能不管你们。”
聂混笑了笑，将石雕象放回木盒中，“谢过舅舅。”
孟徊抿唇看他一眼，绷着声问他，“需不需要我帮忙？”
聂混半垂下眼，面无波澜，“不用，我跟夭夭可以应付。”
聚灵阵建成时，不一定会发生什么，完全不需要孟徊留在这里。
孟徊点点头，没再纠结这件事，孟夫人没与他多说其他的，聂混也不会让他牵扯进来，他自然也没有想太多。
于是，站起身道，“今日太晚了，我先在这里住一夜，明天临走前，想见你媳妇儿一面。”
他是想看看白夭如今是什么状况，也实在有几分好奇，有几个问题，想跟她解解惑。
然而，聂混却不疾不徐地开口，推脱了他这话。
“夭夭如今，在静养，不便见人。”
孟徊，“......”
最终，第二日孟徊临走，还是没能见到白夭的面。
不过五行灵物已齐，选个合适的时机，聚灵阵自然就可以开始准备施布了。
在此之前，为了应对可能会突发的状况，聂混需要先捏造一个理由，把身边的人，都安抚好。
给聂大帅的理由是，白夭怀的是双生子，这两日的身体不太好，他要带她去走访一位医术高超的隐世神医。
涉及到自己的孙子，聂大帅自然不会马虎，当即就吩咐白老爷子派一批百家门的弟子，护卫他们出行。
聂混没有说拒绝的话，回到楼里，就喊了孟枭进书房。
“夭夭的情况不太好，爷要陪她离开一段时间。”，话说到这儿，聂混顿了顿，神情淡漠补充了一句。
“归期不定。”
孟枭透明镜片后的眸光颤了颤，唇瓣濡喏，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聂混掀起眼皮看他，瑞凤眸中的漆光清润微烁。
“近几年内，没有战事，爷不在四海城，你可以带着芳姨和莹玉，回安城去找郑毅，若是担心命格的事，就进寺观去，陪着舅舅一起住，他只有你一个儿子，必定是希望你在跟前尽孝的。”
孟枭抿着唇点点头，不发一言。
聂混眼睫低垂，拉开书桌的抽屉，将一串钥匙和一只长木盒搁在桌面上，推到他身前。
“这些，盒子里是些银票，钥匙是私库的，先前寄存在银行里的几只保险柜，密码是母亲的生辰，这些是爷这些年的积蓄，现今都交给…”
这种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的话，孟枭听不下去。
他上前一步，一手盖在钥匙和木盒上，声线低哑打断聂混的话。
“属下知道，会替四爷保管好这些家当，属下和郑毅，还有芳姨，莹玉，会等四爷和夫人回来。”
聂混静静与他对视，喉间咽了咽，轻轻颔首。
半晌，他抬脚侧身，绕过书桌，来到孟枭面前，抬手拍了拍他肩，牵唇一笑。
“都好好的，等爷回来。”
孟枭眼睫轻颤，眼底酸涩，抿唇点了点头。
如今，他已经不再会问聂混，白夭究竟是什么，也不会再去多想，再去猜测。
就像聂混之前所说的，她是聂混深爱的妻子，仅此而已。
聂混能为了她抛下名利与身价，什么都不要，那作为他最信任的兄弟，他们也不会去计较那么多真相。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聂混和白夭，是不可分离的。
聂混用力捏了捏他的肩，抬脚当先离开了书房。
当天夜里，他便带着白夭，悄无声息地离开聂公馆，隐入了周山深处。
两人赶到时，陶浅之几人已经等候了片刻，五行阵法都已经定好了位，只等灵物归位，龙鳞入阵了。
掐算好时间，陶浅之抬头看了看夜空中澄明圆润的月盘，回头看了眼几人，浅吸口气微微点头。
“开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