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巍又想到她离开时看向他的眼神，冷漠又厌恶，他的心脏就像被刀刺中一般，痛到他甚至挺不起身。
他不明白，他只是喜欢她，一心为她好而已，为什么她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差，甚至到了现在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的程度。
如果没有陈巍这一打岔，江春水绝对会把今天听到的八卦像说给姜渝那样，气势汹汹地再说一遍给宋明清听，顺便暗示他下次别跟个大姑娘一样藏着掖着了。
可经过刚才那一打岔，江春水完全没了把这件事当做笑话讲出来的欲望。
而她也终于知道，张子檬她们态度暧昧的猜测是什么了。
打胎？
她打爆她们的头还差不多！
两人约在世贸中心见面，吃饭的时候，她只讲了自己获得保研名额的事。
饭后，江春水主动提出来要去附近走走。
她怀里抱着一杯大大的果茶，找到广场上一个空的休息座，拉着宋明清坐下。
宋明清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将人揽到怀里，亲昵的摸摸她嫩滑的脸，声音低沉充满磁性：“怎么了？保研成功不是件好事嘛，看着不开心啊。”
江春水环抱住他精瘦的窄腰，头靠在他肩膀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律动着，她随口找了个理由说道：“不知道选哪个学校，有点发愁。”
江春水现在对于两个人的亲密关系适应得非常好，甚至称得上十分依赖宋明清了。
如今靠在他温柔有力的臂膀里，她突然就像滴入土壤中的水滴一般，除了溶入渗透，再没有别的想法。
宋明清目光微动，低头凝视她柔顺的模样。
他温润的声音响起：“没有心仪的学校吗？我倒是有个推荐。”
江春水从他的怀里直起身，有点意外地看着他。
他清清嗓子，含笑的眼眸盛满了温柔：“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怎么样？”
江春水脸上闪过一丝茫然，这人是不是搞错了，她是保研推荐不是出国留学，他推荐一个国外的大学？
宋明清依旧笑得柔和，似乎早就猜到了她会是这个反应。
等等，她试探性的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出国留学？”
宋明清点头，“这只是我的建议。”
江春水发觉他的神色郑重，并不是一时的兴起。
她不解道：“为什么？”
宋明清望进她清亮的眸底，一脸认真道：“春水，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很大，人的认知却是有限的。你可能觉得你现在在中国最顶尖的大学里，你已经掌握了前1%的‘真理’，你接受到了最先进的教育，获得了大多数人这一生都难以企及的知识高度。”
江春水不自觉愣愣点头。
他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正是你从小到大接受的这套规则才会让你产生这种看似正确的认知。在没有见识到世界上其它规则模式存在的情况下，人的思维都是禁锢而不自知的。反过来想，国外的学生来中国留学，也一定会有不凡的收获。”
他叹了口气：“虽然我并不是在吹嘘国外的月亮更圆，但你现在有这个机会和自由，自己去看看国外的月亮到底是扁是圆，去打破原来的认知和三观，去迎接新的际遇和人生。”
他语气认真，仿佛在读着世上最珍贵的誓词：“你还年轻，你应该自己去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真正的模样，去体验另一种完全颠覆你经验的生活，而不是一直听别人讲，看别人做。如果你是刚高中毕业，我不会劝你立刻出国。但你现在二十多岁了，你有足够辨别是非的能力和独立生活的毅力了。”
最后，他说：“春水，你的未来有无限可能。摆脱别人的期待，从你既定的人生路线中重新画出一幅完全不一样的蓝图，这是我给你提出这个建议最基本的初心。”
江春水安静的听着，他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这对她来说，是个新奇的体验。
先不管话的内容是什么，他那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线，足够她竖起耳朵摇头摆尾了。
宋明清的眼眸墨色沉沉，一脸温和的望向她。
江春水这才反应过来，眨眨眼说：“你说的这些，我留在国内其实大部分也能做到的，不一定非要出国才行。”
换个学校就行了啊，祖国大地的辽阔壮景足够她行走一生了。
至于见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她其实并不是很感兴趣。
她活的很知足。
他点头，语调不急不缓：“是的。所以这只是一个出于我私心的建议，你听不听都行。只要你自己拿准了主意，选择是没有对错的。”
江春水难得聪明一次，如果这真的对他只是一个建议而已，他又何必说得如此诚恳和真挚呢。
她意识到，他是非常希望她能选择出国的。
所以，她有限的小脑瓜子更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了。
广场上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影将天幕染成了薄薄的黛黑色，江春水借着广场上纷乱错杂的观景灯光去打量他的眉眼。
疏淡又清冽。
她的神情隐于沉寂的夜色中，她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出国了，你怎么办？”
正常的剧情不应该是她要走他强留，然后她逃他追，他们两个上演一段虐恋情深的插翅难逃戏码吗？
宋明清沉默片刻，神色慢慢舒展开来，温和又柔缓。
然后江春水就听到了她这辈子都将铭记于心的一段话。
“爱与自由并不冲突，只拘泥于现在的爱情是没有未来的。我希望你的未来里一直都有我，但更希望你是自由的。你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过你想要的生活，而我爱你的使命就是让你拥有更多选择的权利。”
他终究还是没能在她爱上他之前保管好自己的情愫，可没办法，只能怪今晚的气氛太好了。
他仿佛回到青涩的少年时期，将自己的真心和情意双手捧上，只盼望得到对方哪怕一个眼神也好。
那一刻，时间静止，连月光和夜风仿佛都在为男人的深情让步。
他在说他爱她。
屏息间，江春水听到了自己强烈而疯狂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一声一声，将她的骨血震碎又重塑。
她凝视着他俊朗的脸，听到脑海里传来一道诡异的声音——
完了，你坠入爱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