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妙忍不住吞口水,惊讶问:“啥奶粉? 大哥,你还买奶粉呀? 听说那洋玩意一包要两块多呢!”
“不是买的。”
顾奇淡声解释:“是厂长送的。 他听说我要回老家过年,便送了两包,让我带给顾寅末吃。”
李瑛的脸都气成紫色的,怒声:“那可是稀罕玩意,咋能刚带回来就开吃!”
“行。”
陈星凌笑盈盈道:“那下回咱们就不吃了,留给小虎子吧。”
李瑛不敢置信瞪眼:“那个——”“原来是厂长特意送给小虎子的。”
陈星凌打断她,语气轻快:“既然大家不舍得,那就还给小虎子冲水喝。”
李瑛被气得肝痛,话都说不出来了。顾妙一听立刻跳起来,尖声:“那怎么行! 我还从来没喝过洋奶粉! 我也要喝!”
她是家里的老幺,平时不管好吃的还是好喝的,哥哥姐姐都会让着她,老妈也都是紧着她吃最好的用最好的。顾奇待人一向大方,道:“回头去你嫂子那边取一些。”
额?顾妙转了转眼睛,撇撇嘴开始挑事。“家里的东西一直都是妈在管着。 大哥,你究竟带来多少好东西呀? 怎么不交给妈收着? 可别一转身就啥都没得剩!”
顾奇微愣,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李瑛听小女儿这么开口,大胖脸总算恢复了笑容。“就是就是! 还是妈帮你管着妥当些,不然不用几天肯定啥都没得剩。”
陈星凌暗自偷笑,她们的尾巴一翘,她就猜到她们要干什么。“其实,阿奇也没带多少东西。 腊肉都挂屋檐下了,奶粉只用了一丢丢,回头我都拿来厨房放在柜子里。 行李箱太大,还是搁在我们房里方便些。”
李瑛听得直翻白眼。那么大的行李箱,咋可能就一点腊肉和奶粉!大儿子的单位福利非常好,他职位高,工资高,又很受领导器重,每次过年都会发一大堆年货。 这乡下渔女仗着阿奇回来,不仅要霸住他的人,就连他的行李箱和好东西都想一并给占了去! 没她这个婆婆管着镇压着,她就大手大脚大吃大喝,一顿饭吃了好些稀罕玩意,怎么能让她这样肆意妄为下去!于是,她沉着脸吩咐:“阿奇,一会儿你把行李箱都搬去我房里,所有东西都不许你媳妇碰。”
“就是就是!”
顾妙赶忙附和:“大哥,家里的东西都得归妈安排才行。”
顾奇好看的眉头皱起,胃口瞬间没了大半。他缓慢搁下筷子,问:“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星儿刚才不已经说得一清二楚了吗? 我就带了腊肉和奶粉,其他都是书和换洗衣物。 她把腊肉挂屋檐下,打算将奶粉放厨房。 你们做什么还揪着不放?”
她们不来做饭,吃的时候却风卷残云。 妻子撑着生病的身体做好了饭菜,却只吃了一小碗菜。她们吃完却反而怪责妻子用太好的食材——可不都给她们吃了吗?一点儿腊肉和奶粉而已,至于防人防到这种地步,甚至连他的行李箱都不放过! 亲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在哪儿? 竟嫌隙生疑到这样的地步!李瑛见儿子貌似生气了,却鬼迷心窍仍不死心。“真的……就只有两样? 没其他了?”
顾奇冷淡起身,搀扶一旁的陈星凌跟着起来,眸光冷冰冰扫向老母亲和小妹。“要不要搜我的行李? 跟下午一样?”
语罢,他牵着陈星凌离开厨房,背影冷漠而决绝。小虎子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小嘴巴,从凳子上跳下,脚步嗒嗒追着爸妈跑出去了。顾妙吧唧吃着,甚至连最后的菜汤都不放过。“大哥这是怎么了? 我们才是他的亲人,好东西当然要给自己人啊!”
顾玄正在收拾碗筷,闻言瞪了瞪她。“闭嘴,小心大哥对你们彻底失望。”
顾妙撇撇嘴:“干嘛? 啥意思呀?”
李瑛气得一个劲儿拍桌子:“自家人和外姓人分都分不清! 阿奇怎么就那么糊涂! 好东西落那乡下渔女手上,肯定被她吃干抹净!”
顾玄将她桌前的碗筷收拾走,嗓音冷飕飕:“你不也是外姓人吗? 我们姓‘顾’,你姓‘李’。”
李瑛:“……”…………入夜后,寒风呼啸,冷意更深了。陈星凌将儿子的大棉被掖好,碰了碰墙面——热烘烘的,才放下心来。书桌旁,顾奇正认真一手铅笔一手尺子,专心致志画着复杂的图纸。陈星凌看不怎么懂,闲着无聊盯着书架上的书看。除了字典和词典外,还有十几本初中高中课本,几本世界名著小说,外加几十本厚度不一的唐诗宋词节选,四书五经,甚至连《资治通鉴》都有。她低低笑了。想不到他看的书还蛮杂的!也不知道几十年前的课本究竟怎么样,她好奇取下两本,慢慢翻看来去。课本上偶尔出现一两句笔记或题目答案,字迹有些像瘦金体,俊逸不失优雅,很是耐看。果然字如其人,一眼就能猜到是顾奇的字。“笑什么?”
他不知何时抬眸看着她,眸光温和问。陈星凌将书本合上,脱口答:“还行,没什么难度。”
对一个走过高考独木桥身经百战的现代高材生来讲,这样程度的课文确实没什么难度,不过尔尔罢了。顾奇挑了挑眉,视线落在她手中那本数学课本上。“真的? 以前你学到初中吧? 高中的课本你能看懂?”
陈星凌的家在渝城海边的小渔村,附近只有一所小学。 许多小孩子都没上学,小小年纪就帮忙出海赶海养家糊口。 她比较幸运,因为是家里的老幺,也是唯一的女娃娃,故此父母亲疼她如珍似宝。家里爸妈和哥哥都不舍得她当一个小文盲,于是存钱送她去上学。不料,她是一个学渣,好不容易坚持到小学毕业就不想读了。 那时碰巧当海员的四哥回家,重复说读书识字很重要,让妹妹必须学多几年。后来,她被几个哥哥送去县城中学读初中,每天早出晚归,在家的几个哥哥则轮流负责接送。尽管学习成绩渣得很,还磕磕绊绊补考好几次,最终总算顺利拿到初中毕业证,成了家里唯一一个初中毕业的“高材生”。陈星凌“额”了一声,谎话信口拈来。“这几年晚上做完家务后,我都会拿着你的书打发时间,不懂就查字典或其他书。 我想呀~~学了不一定能用得上,但学多一些总归没坏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