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异匆匆上楼，在厨房窗口拿了三个铝饭盒下楼。食堂一般不会提供吃饭的餐具，都得靠员工们自带。 这年代塑料用品不多，餐具大多数都是铝饭盒或搪瓷盆子，外加一两双筷子。柳佩云昨天早上将厨房打扫干净的同时，也把零星的几样餐具都洗了洗，放在窗口晾干，包括三个铝饭盒。有了餐具，三人在食堂排队打了饭菜并留在饭厅吃。还不到下班时间，食堂的人不多。三人吃饱后，顾异主动收拾铝饭盒去清洗。“嫂子，你带小虎子去幼儿园问问吧。 我洗完就回临江一楼那边，钥匙还是放我身上。”
陈星凌答好，牵着小虎子匆匆去了幼儿园。几年没在船厂里头走动，厂区的变化有些大，要不是小虎子已经轻车熟路认得路径，陈星凌还不知道该往那儿走。小宝贝没有让她失望，不仅主动带路，还“胆大妄为”开门进去，指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介绍：“妈妈，她就是老师！ 你快问她！”
妇人一头雾水：“……”陈星凌憋笑，心里偷偷给儿子点赞。接着，她礼貌跟老师询问幼儿园的入学条件。老师一开始说必须足够四十个月份的孩子，因为园里目前有两个班一共五十来个小朋友，如果孩子太小，没有一定的独立能力，她和另外两个同事根本照看不来。 后来听说小虎子已经能自己吃饭，还能自己穿衣穿鞋上厕所，又见一旁的小虎子已经自来熟跟小朋友玩起积木，甚至还巴拉巴拉指挥高他一个脑袋的大孩子，才总算松了松口。“当然，还得看孩子的具体情况。 你这孩子很聪明，也很独立。 行吧，咱们厂区的幼儿园就是为厂里的员工服务的。 你要上班，家里头也没老人能帮着照看孩子，那就破例一回吧。 回头去人事处申请，拿了条子明天就能入园。 对了，你是哪个部门的？”
陈星凌摇头：“我不是这边的员工，我爱人是船械设计师。 我们现在住在临江一楼那边。”
老师听说“临江一楼”后，惊讶问了问。“你爱人是……顾奇工程师？”
陈星凌微笑点头：“是。”
老师打量她，转而恍然笑了笑。“临江一楼那边住的都是厂里的大领导，除了顾奇工程师。 这事呀，厂里每一个员工都知道。 你爱人那小伙子长得忒好，二十出头模样，又高又俊，本事又那么好。 这厂里呀，就没一个不认识他的！”
陈星凌与有荣焉笑开了，解释：“他过些天就二十四岁了，刚满二十的时候结的婚。”
第一部婚姻法规定的法定适婚年纪是男的满二十周岁，女的满十八周岁。 当年他们要是早一丢丢，差点儿就连结婚证都办不下来。“看着还忒年轻！ 顶多二十出头！”
老师笑呵呵调侃：“他呀，幸好是年纪轻轻就结了婚，不然厂里每一道门槛都得被媒人踩破。 他平时少出外，但不管走到哪儿，都一大堆人盯着他看——好些男的也看！”
陈星凌辛苦憋笑，指着小虎子解释：“我本来也是渝城人，后来他要出国学习，我只好去婆家安胎住下。 现在厂里分了房，地方宽敞些，他赶忙回去接我们母子过来。”
老师打量玩得正高兴的小虎子，赞道：“难怪这孩子看着有些眼熟，眉眼跟顾工程师一模一样来着。 妹子，我不说大话啊。 你家这小子以后肯定很俊，甚至比你爱人还要俊。 你爱人不怎么笑，总给人冷冷淡淡的感觉。 这小子不一样，爱笑也爱说话！”
陈星凌被赞得暗自喜滋滋，嘴上谦虚几句。“晚些我就去人事处找马大梅大姐开条子，争取明天早上就让小虎子来上课。 老师，小虎子以后就拜托你们了，辛苦辛苦！”
“甭客气！”
老师指着角落正在玩小贝壳的一个小女孩解释：“小红就是马姐最小的孩子，今年七岁了。 马姐一共四个孩子，其他都上小学了。 她的几个孩子也都是在厂里上幼儿园。”
陈星凌打量那小女孩，发现小脸蛋圆乎乎，小身板肉嘟嘟，跟马大姐几乎是如出一辙。老师继续聊道：“马姐的爱人是后勤管食堂的，负责采购工作。 她家的几个孩子都跟他们两口子一个模样，油水足，一个个都胖乎乎的。”
陈星凌暗自憋笑，不好说什么。老师解释：“我们一般早上学唱歌画画，下午学一些数字和汉字，各半个小时。 其他时候都让孩子玩积木玩游戏玩耍，天气好就去门外的小操场玩，每隔一个小时喝一次水。 上班前送过来，下午五点下班后就来接走。 现在早班结束了，家长们都要来接孩子了。”
陈星凌打算告辞，不料小虎子赖着不肯走。老师哈哈笑了，道：“小朋友都要去吃午饭了，等吃过午饭，下午一点就可以过来。”
“那下午……？”
陈星凌笑问：“能不能让小虎子先过来适应一下？”
老师爽快答好：“把顾工程师的工作号报上去，人事处立刻就会批。 没事，午休后就送虎子过来吧。”
陈星凌赶忙答谢，牵着儿子先回去。这时，前方陆陆续续有穿着蓝色厂服的工人走过来接孩子。陈星凌微笑解释：“以后呀，爸爸中午下班就来接你去吃饭，午休后就送你过来。 妈妈下午放学就来接你，或者爸爸下班来接你也行。”
“好！”
小虎子迫不及待问：“午休够了吗？ 我想要回去了。”
陈星凌无奈低笑：“还有一个小时，咱们先回家。 等时间差不多到了，小朋友们都来了，妈妈再送你过来。”
小虎子嘻嘻开心点头。陈星凌忍不住问：“你很喜欢刚才的幼儿园呀？”
“喜欢！”
小家伙脆脆答。陈星凌宠溺看着虎头虎脑的儿子，笑道：“想不到今天妈入学，你也能入学！ 哈哈！”
小家伙立刻附和：“哈哈哈哈！”
其实，就目前看，年纪轻轻结婚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才二十二岁，儿子却已经三岁。 以后老公赚钱养家，她上高中，儿子读幼儿园，各忙各的，各有各的去处。等她大学毕业那会儿，儿子应该也能上小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