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凌招呼好友坐下，并给马三月姐妹递筷子。“别客气，喜欢什么吃什么。 这边都是女同胞，不用拘着。”
马三月腼腆低笑：“……好。”
贾霜花却不敢看席面上的硬菜，左看右看好奇极了。“凌凌，以前看设计稿子的时候压根猜不出来建好竟这般漂亮！ 真的好典雅，复古又有现代感！”
“一会儿吃饱再看。”
陈星凌催促：“快吃吧。”
贾霜花左瞄右瞄，暗自吞咽口水：“我还想上楼看看。”
“行啊！”
陈星凌大方道：“吃完我带你上去看，吃吧吃吧。”
贾霜花看着丰盛得不得了，几乎满是硬菜的席面，再次对好朋友家里的真实财力羡慕不已。“凌凌，你爱人的工资应该很高吧？”
陈星凌眸光微闪，压低嗓音：“主要是我娘家掏的钱，外加我自己的一些积蓄。”
贾霜花一听，立刻双眼发亮。“……我爸妈都希望我和表哥早些结婚。 他们还说，要把单位发的那套小房子给我做嫁妆。 就在城东那边，离我上学也近些。”
陈星凌笑道：“那很好啊！”
“好什么呀。”
贾霜花嘟嘴嘀咕：“我姑妈是很满意，姑父却狮子大开口说还要三转一响。 他说，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嫁妆丰厚些能让左邻右舍和他的同事们好好羡慕一把。”
陈星凌有些咂舌，问：“三转一响？ 那得多少钱？”
在这个社会物资仍匮乏的年代，“三转一响”都是一顶一的实用好物件，指的是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贾霜花郁闷解释：“说自行车要‘永久牌’，我爸问过了，至少要一百三十多。 如果没票的话，肯定还要更多。 缝纫机要‘飞人牌’，至少要八九十块。 手表说要上海牌，就算是女表怎么也得一百来块。 收音机也点明要‘红星牌’，怎么也得七八十块。”
陈星凌哭笑不得：“连牌子都点明了？”
“对。”
贾霜花嘟嘴气鼓鼓：“我长这么大，头一回发现我姑父这么可恶。 他还说他们毛巾厂的职工嫁娶现在都追求‘三转一响’。 表哥和他都在那边上班，输人不能输阵，怎么也得给备齐。”
陈星凌忍不住问：“七七八八算起来也得四百来块——你们家凑得齐吗？”
贾霜花摇头：“一口气要掏这么多，哪可能啊。 我爸妈平时省吃俭用的，存了几年也就两百多块。 我表哥说了，我和姑妈会想方法找一百块来凑。”
“那千万不能让你姑父知道了。”
陈星凌提醒。贾霜花点点头：“表哥和姑妈哪里敢让他知道。 这个夏季我妈一件衣服都不敢添，十几天也不敢买一回肉，就是为了省多一点儿钱。 姑妈和表哥也差不多。 姑父就是太爱面子，才害得我们一个个活受罪。”
陈星凌赶忙给她夹一大块烤肉，压低嗓音：“吃多点儿。 厨房那边还剩下一大片腊肉没煮，今晚硬菜太多，根本吃不着。 晚些我用报纸包上，你带回去偶尔能解解馋。”
“凌凌～～”贾霜花双眼冒星星：“你怎么就那么好～～又吃又拿，会不会不好意思呀？”
陈星凌眨巴眼睛：“咱们之间就没必要客气啦。”
贾霜花嘻嘻笑了，问：“开学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吧？”
陈星凌摇头：“准备什么？”
“……好像也用不着什么。”
贾霜花大笑：“咱们根本没打算住宿，不用准备被褥，不用收拾衣服和日用品。”
陈星凌笑道：“是啊！ 比去崇文中学的时候近多了，去城东顶多十几分钟。”
“骑自行车用不着。”
贾霜花低声：“大礼说了，他也不打算内宿。 他还说，你给他发了好多工资，加上学费有国家兜底，他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陈星凌跟她低低聊着话，时不时招呼马家两姐妹吃。赵小杏忙了一整个下午，此时已经饿得很，奈何婆婆在场，她不敢大口大口肆意吃个够，只能埋着脑袋，安静默默吃着。李瑛和顾妙狼吞虎咽，往桌上最好吃的那几盘不停进攻，乐颠颠吃得十分欢。顾玄一向不喜欢陌生人，也不爱跟陌生人打交道，见一下子多了三个陌生人在身边吃着，更是拘谨起来。要不是桌上的东西实在美味儿，她可能会吃不下。马三月和妹妹也都是狼吞虎咽，尽管刻意放缓了动作，但奈何硬菜太多，实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只能尽量将脑袋埋下，省得不好意思。陈星凌非常热情，拿起公筷给她们夹肉，又喊赵小杏多吃一些，说今天她最辛苦，理当吃多一些，并将最大的烤鸭腿夹给她。“谢谢嫂子。”
赵小杏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婆婆。李瑛正忙着吃，哪里顾得上她。顾妙则时不时偷瞄马三月姐妹，眼底和脸上尽是嫌弃，只因为她们身上的衣服满是各式补丁，脚上的鞋也老旧得很，只差没写上“穷”字挂在脑门上。她自诩家里的经济条件好，又得老母亲宠爱，买衣服必须去百货大楼买最新款，坚决不买布料找师傅裁缝，也坚决不穿补丁的衣服，只要稍微有些旧，立刻就得换掉。所以，她用高高在上的眸光“睥睨”马三月姐妹，甚至还总伸手到她们的面前拿大海虾，一副“我是主人我才有资格吃”的神态。陈星凌很快发现了，赶忙把烤鸡横挡在顾妙面前，将她的手隔了开去。“你喜欢吃烤鸡，吃吧。”
顾妙毫不客气夹了一个大鸡腿，埋头啃起来。陈星凌给了马三月姐妹一人一个鸡翅膀，感激道：“幸亏今天有你们及时来帮忙，不然单单靠我和小杏两个人根本张罗不来。 来来来，大功臣们，请不要客气，敞开肚子吃，千万别拘着。”
马三月和马四芳腼腆笑了笑，乐滋滋开心吃着。这一餐吃得宾客尽欢，直到七点多的时候，男客人一个个微醺互相搀扶着离去。顾奇不放心，骑着自行车出去送人。马大礼和顾异帮忙收拾客厅，马三月和妹妹则和赵小杏洗刷碗筷。陈星凌带着贾霜花和她的表哥参观了三园里外，随后送他们离开。贾霜花依依不舍牵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抱着打包好的腊肉。“凌凌，许久没见着你，心里头可想你来着。 要不是你这边实在太忙，我早就来找你了。”
“明天就来陪我。”
陈星凌笑道：“这阵子太忙，接下来几天我得好好休息一下。”
贾霜花道：“后天我来找你玩。”
陈星凌答好，答应后天早上在家里等着她。表哥笑哈哈道别，载着爱人离去。陈星凌连忙进屋帮忙打扫，收拾吃剩的一些肉菜。 男人胃口大，客厅那边几乎不剩什么东西，书房那一桌还剩下半只烧鸡半只烧鸭，外加一些海鲜。李瑛剔着牙，懒洋洋招手：“都收起来，我要带回去明天吃。”
陈星凌没跟她计较，让她一并拧走。顾奇碰巧回来，转身送老母亲和两个妹妹回临江一楼，才累吁吁回来。不料刚到门口，便瞧见厂长的车停在新家大门口，郭厂长正站在自家门口笑哈哈跟妻子聊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