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凌颇无奈解释:“不是我不签约,是一般都得设计方案定下来后,再来签约开始动工。 本来这两天就要带莫师傅上门去做设计——现在好了,什么都不用了。”
马大礼满脸写着生气:“本来都说定了,我们的工期也都安排出来,冒冒然就说推迟到三年后! 谁知三年后又是什么光景! 到时指不定咱们都不干这一行了!”
“没法子。”
陈星凌摇头:“人家儿媳妇不肯,老郭也不好说什么。”
马大礼忍不住问:“就是那个传得沸沸扬扬的秦甜甜吧? 听说她是你们上京城的老乡,船厂那边好多人都认得她。”
“呀?!”
陈星凌惊讶瞪眼:“你也认得她?”
马大礼摇头,眼底尽是嫌弃。“我认识她做甚! 去年船厂的员工天天往外说,说她跟郭世景还没结婚就勾勾搭搭在一起,主动倒贴还未婚先孕。 后来她还自己跑上门哀求郭太太接受她,听说最终是郭厂长拍板同意了婚事。 虽然不认识,可她的名声臭得不行,想要不知道都难!”
陈星凌憋笑:“难怪老一辈的人总说‘人在家,名声在外’!”
“那当然。”
马大礼毫不客气道:“这渝城再大,也大不过街头巷尾三姑六婆的嘴巴。 我是本地人,四周多数人都认得,想要知道什么还是挺容易的。”
陈星凌想了想,提议:“既然老郭的房子暂时建不了,咱们争取这半个月内把绣花厂的初步工作给搞起来。 这事也是迫在眉睫,不能再拖了。 老郭的房子不建也好,我们反而能抽出时间全心全意应付绣花厂的事。”
“好。”
马大礼道:“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法子走下去的。 老廖那边的园子建得挺好的,他时不时帮我们做一些口头宣传,能得到顾客的信赖和广告,比一些虚无的口号强多了。 咱们已经打下了口碑,以后不愁没生意上门。 那咱们先忙绣花厂的事吧。”
陈星凌提议:“原材料不难找,买布料和线,外加一些辅助的竹架子之类的。”
“这些我已经打听过了。”
马大礼道:“哪里最便宜,哪里的质量最好,我都已经问得仔仔细细。”
陈星凌想都没想,道:“我们只买质量最好的,不图最便宜的。”
“……本钱哎!”
马大礼忍不住嘲笑:“咱们是要靠利润赚钱,成本压缩得越低,才能赚得越多。”
陈星凌俨然有自己的主意,解释:“其他可以尽量压缩,但布料和纱线的质量必须要最好的。 想要我们的产品一直立于不败之地,唯有靠质量,而不是低价。 目前那边的经济条件比咱们好,他们缺的是好品质的手工艺品,而不是一些廉价低质的东西。 我们要把它当成手工艺术品来制造,而不是普普通通的家庭用品。”
马大礼连连点头:“你向来有主意,我听你的就是。”
“不。”
陈星凌摇头:“我不可能什么都对。 我偶尔会有想岔或说错的时候,你如果有自己的看法,就得直接说出来。 咱们要进步,靠的是彼此合作的力量,而不是一人独断专横。”
马大礼不好意思笑了,低声:“你放心,我记住了。 你说得对,我才会听你的。 如果你说得不行,我……我也会提自己的看法。”
陈星凌赞许点头:“这就对了嘛! 咱们是合作关系,不是上下级关系,你可得搞清楚哎! 你也是股东之一,不是我们请的师傅。”
“哈哈!”
马大礼大笑:“行,我知道了。 原材料方面,我先去货比三家,然后再带你一块儿去砍价说定价格。”
陈星凌又问:“三月四芳平时还会绣花吧? 工人方面的手艺才是最重要的。”
“会。”
马大礼解释:“不过她们是去年刚学的,会的花样不多。 绣娘方面,自然是干得越久经验越好。”
陈星凌忍不住问:“有没有什么大师傅?”
“自然有。”
马大礼答:“渝城这边还是有一两个绣花师傅的,只是——只是她们的要价高了些,大概要高三分之一。”
陈星凌眼睛微动,提议:“高一些也没关系,请她们来咱们厂里坐镇。 咱们可以额外给她们一些辛苦费,让她们帮忙带一带年轻的绣娘。 这样的指尖功夫,只要有人点拨几回,自己勤加练习,很快就能学起来。”
马大礼无奈低笑,挠了挠脑袋。“原材料那些,其实并不难。 在我看来,还是工人方面最难。 渝城这边从没有过什么绣花厂。 好几十年来,都是一个个的小作坊模式存在着。 小作坊或大或小,大的几十个工人,小的二三十个。 小作坊负责发放和收集,工人们拿回家绣好以后就去小作坊交货并取钱。”
陈星凌点点头:“小作坊的利润还是不错的。 商人会固定来小作坊收货,然后再运到外地去卖。 在我看来,商人的利润才是最高的。”
马大礼苦笑:“干活的人历来都是赚最少的。 其实,大多数的姑娘家或有空闲的大妈大婶都喜欢绣娘这一行当。 进工厂好单位上班,需要人脉关系和本领,也需要一些学历辅助。 大多数没受教育的女孩子或大妈大婶都只能靠这些辛苦活儿赚钱。”
“绣工也是一门技艺。”
陈星凌虽然自己不会,可她颇认可这一项技艺,“想要学好绣工,也是得下苦功夫学的。”
马大礼点点头:“是呀! 大多数人都是在大人或长辈的牵引下,一边学一边做,直到自己也能掌握。 虽然工钱不高,也很辛苦,但能有赚钱的机会大家都很珍惜。 还有,另一个喜欢的原因是能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都这样?”
陈星凌挑眉问:“没有月结的?”
马大礼解释:“打听过了,只有两三个小作坊是半月结或一旬结一次。 有些手脚麻利的绣娘,一天能赚一块多。 十几天绣上一张大床单,一次能领十几块钱。 对于大多数家庭来讲,十几块钱是一个颇大的数目。”
“那是那是。”
陈星凌忍不住问:“三月四芳白天要上课,晚上和周末大概能赚多少钱?”
马大礼早已经了解过了,答:“一周大概三块左右。 我不让她们晚上熬夜,让她们十点就必须去睡觉。 灯光不明亮,绣娘们也舍不得开亮灯怕浪费电费,好些绣娘年纪轻轻就熬坏了眼睛。”
“电费还是蛮贵的。”
陈星凌若有所思,道:“听说有一些绣娘晚上会召集起来在固定的房间一起绣花,灯光一起共享,然后电费一起分摊。”
马大礼苦笑:“不这样的话,手脚忙一些的绣娘赚的钱还不够还电费。 乡下地方好些人喜欢用油灯,不舍得用电灯。 最夸张的是十几个绣娘共享一台小油灯,晚上熬夜干活,只为多赚一些钱。 灯光暗,人也多,挡来挡去的,看不清楚的大有人在。 这也是大多数绣娘眼睛近视或不好的原因。”
陈星凌默默思考着。马大礼压低嗓音:“买布料纱线容易,最难的是找工人。 绣娘们都已经在各自的手工作坊手下干活,一般来讲都比较固定,摆动来去的比较少。 我们要用什么模式,怎么招揽工人绣娘来干活,才是最难的。”
“咱们来想想吧。”
陈星凌低声:“模式咱们可以采用灵活式就业,要区别于小作坊的历来传统模式,也要兼顾绣娘工人的实际情况。”
马大礼听得一愣一愣的,问:“灵活就业? 什么意思?”
陈星凌想了想,答:“咱们是绣花厂,不是普通小作坊,所以咱们不能跟他们一样只负责发放和收货。 我们必须有自己的用工模式。”
“比如……哪一些?”
马大礼不明所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