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又过了几日,后宫和谐,无事发生。时值农历四月初夏,也正当梅雨时节,“梅雨多开户,衣裳润欲滴。”
好阳光总是这样少,连下了几日的雨,屋檐上滴答滴答的落下雨珠,长廊内也是宫人们走路留下的湿润,树上的花簇也被雨打落下来,铺了一地,落英缤纷,美不胜收。人待在殿内身子越发懒怠了,柳姒菱喜静,近来又因整日下雨,早已免了各位的请安,她今日难得没有待在书房,倚在窗户旁边的美人榻上,专注的望着窗外的雨线。殿外突然有了几声零碎的嬉笑声,柳姒菱被打断思绪,转移视线,看见福春和抚夏两人躲在廊下,正笑着说着什么,抚夏面上嗔怪,随即抬手轻拍了一下福春,二人打闹一番,笑着冒雨跑去,柳姒菱看着不由得面露微笑。“茯苓,帮我拿琴过来,好久没有弹了,今日突然想弹了。”
柳姒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擅古琴,只是自进宫后再也没有动过琴,大陈不太需要一个擅长弹琴的皇后,只需要一个端庄守礼,能够管理好后宫的皇后。茯苓随即将琴抱出,柳姒菱净手擦干,焚香烧炉,沉静如水。和着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柳姒菱浅浅的拨动琴弦,清澈的琴音回荡在雨声中,时而如小溪泉水叮咚般欢快,时而似江湖海涛般沉静悠长,又如外面这细雨滴答,枝叶随风哗啦,似动却静,指尖跃动,皓腕凝霜雪,音随意动,将外间的雨水滴答声融合进琴音,美妙绝伦,使人沉浸在这意境中,良久没有回神。而漫砂阁中,苏骊儿站在窗口,闭目凝神,直到琴音结束都久久未动。这几日,苏骊儿没有歇着,白天将贤妃留下的人收拾了一通。膳房,针丝局,珍宝司,人事库等等,通通清扫了个遍,每天都抓了不少人,才终于将贤妃的爪子剁了个干净。她永远都是雷厉风行的,从来不屑玩阴的,只跟你光明正大的较量,有这个实力也有手段,只要是她苏骊儿掌权,后宫上下必须牢牢抓在自己的手心。而到了晚上也是日日承宠,一时间风光无限,脸色红润,媚色动人。但是确实有点累,今日无事,却突然听见了这悠扬的琴音,优雅从容,像流水般清洗了她的疲惫,心旷神怡。“这是哪个宫里的?还不错。”
她似不在意的问道。“奴婢听着好像是皇后娘娘宫里传来的。”
翡翠往外望了望,回头说道。“奴婢听说皇后娘娘乃是礼部尚书的嫡长女,从小教习森严,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今日听这琴音果真传言不假呢。”
翡翠也被刚才那琴音震撼了,无限感慨的说道。“走,几日未曾向皇后娘娘请安,今日去瞧一瞧。”
苏骊儿勾起大红的樱唇,心血来潮的说道,说着就往外面走去。“可是娘娘,外面正在下雨呢。”
“管它呢,不是有伞么,走了。”
“诶诶,娘娘等等,还没拿伞呢,披着这个吧”“娘娘,您慢着点,仔细淋着雨,万一着凉了怎么办”渐行渐远的主仆二人以及越来越远的说话声,一路上,苏骊儿神情不耐,就要被翡翠唠叨的耳朵都起茧了。“翡翠,什么时候你话这么多了?”
她不耐烦的打断了翡翠的唠叨。“额,娘娘,我还有最后一句,说完保管闭嘴。”
翡翠神情无辜,眨了眨眼。“说。”
“皇后娘娘近日已经免了请安了,听说是下雨,让各位娘娘不必走这么一趟,以免湿衣着凉。”
说完这一句,翡翠就闭上了嘴巴。“我怎么不知道?你为何不早说?”
苏骊儿不高兴道。“……”翡翠看着她不说话。“本宫再准许你说一句。”
苏骊儿翻了翻白眼。“娘娘最近太忙了,茯苓来传话您没听,奴婢也才刚刚想起来。”
翡翠有些无辜的望着她,小声道。“娘娘,那咱们要回去吗?”
“回去?为何要回去,本宫去看望一下皇后姐姐不可以吗?走了。”
“诶,娘娘,伞!”
“闭嘴。”
……霞云殿用完膳,柳姒菱便让茯苓去休息了,她便靠在美人榻上,捏着本小册子看的认真。苏骊儿主仆到霞云殿时,发现殿外无一人守着,空旷的长廊,干净整洁,庭院里的树木枝叶都修理的很整齐,雨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此时已是午后饭毕休憩时。“娘娘,皇后娘娘会不会已经休息了?”
翡翠环顾四周不见人影。“进去吧,雨大了。”
苏骊儿也没办法,雨此时下的大了,身上也有些潮了。进了殿内,物品摆放整齐,桌案椅子井然有序的排放着,内里平淡雅致,安静祥和。苏骊儿让翡翠待在这里等着,自己随意的往里间走去,走过一个长廊过道,檐下大雨如注。继续往里走,进入却见一美人墨发如瀑,倚在美人榻上,只插了根木簪子将几簇头发束在脑后。窗外大雨声盖住了脚步声,她不知在看些什么,神情专注,并未注意到身后有人到来。苏骊儿盯着她看了好几会,无所事事的在她身后立了几息,见她根本没有发觉,便开了口。“皇后娘娘倒是清闲自在的多。”
苏骊儿神情似笑非笑的说道,她这几日清除贤妃的爪子,又同时要查看许多册子,晚上还有……,确实累的很。被这突然到访的声音打断,柳姒菱顿了顿,抬头回身看到了她,有些诧异,还是坐直身子,正想扬声让茯苓进来,想了想还是算了。“下着雨,你怎么来了?”
她随意的趿着鞋下榻,随口问道。苏骊儿无意间瞥到那一抹刺眼的白,秀美小巧的玉足,玉骨天成。她有些不自然的转移了视线,有些忘了要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没想到自己为什么来这里。索性柳姒菱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有要她回答什么,柳姒菱走近茶柜,低头翻着什么,神情自然的问她,“喝点什么茶?”
“算了吧,娘娘您的茶还是自己喝吧。”
苏骊儿回了神,翻了个白眼,似乎是想到之前那盏难喝的茶。她也不管柳姒菱在干嘛,自顾自在桌前的绣凳坐下,侧面放了几个绣架,苏骊儿俯身拿起端详了几番,上面寥寥绣了几针,但是看不清到底要绣些什么,想来是主人心思不在。“这几日可还适应?”
柳姒菱轻声的问了一句,她正随意的将散落的头发重新扎上簪好,随后焚香净手。她大抵也能知道这几日苏骊儿做了些什么。柳姒菱神情从容的翻出了茶具,正式准备泡茶。“几个脏爪子罢了,看的碍眼,拔了挺舒服。”
“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她动作不紧不慢,将小炉烧起,将一只小壶装了清水放上去。她想,她们根本不熟稔,彼此也才见过一面,有什么情况能劳烦她特地到这来一趟?柳姒菱在心里想了几种可能。“我有什么可问你的?”
苏骊儿反驳了一下。“那你来这干什么?”
柳姒菱略带诧异的抬眸,无声的看了一眼苏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