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来福使劲咽了一口唾沫,由于激动,他现在感到嘴里很干,嗓音也开始有点嘶哑:“你别再傻了!醒醒吧,你以为这个世上的人都像你一样一眼就能让人看透心里想的是什么?都像你一样是个老好人?我现在告诉你,你也是个蠢驴!你也被他骗了!”
张来福说话的同时,他的右手又离开那几根已经露出黑颜色的药捻子几公分。不过,突然从张来福嘴里冒出了这么一大段话,让李发财一时间有点蒙圈。不过,他观察到了张来福这一细微的动作,或许可以利用一下?不过,张来福的这段话完全出乎了李发财的意料之外。这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凶手吗?一个极度自私的人,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现象?在这里,无论古老的亚里士多德的理论还是龙勃罗梭理论都不能解释,就连最新的犯罪心理学理论也不能解释。什么时候一个几乎丧失了理智的凶手会替一个要抓他的警察考虑事情了?而且听起来是那么的情真意切?虽然现在还不能给他定罪,他还只是个严重被怀疑的嫌疑人,只是他怀里抱着随时会爆炸的炸药,这事怎么想怎么感觉怪异。李发财低估了他自己在罪犯心里的分量!“你他的才是傻瓜,你才是个好坏不分的二笔!我真的想抽你一个大嘴巴,可惜纪律不允许!”
李发财骂完张来福,不仅自己被自己的失态惊呆了,张来福也被李发财这种从来没有过的暴怒惊呆了!这是几个意思?从来都是笑呵呵没心没肺的老好人,见到罪犯犯了点小错就是处罚也是满怀好意,从来不会说出一点过分的话,今天怎么这么失态?张来福听说过李发财好多的事情,其中就有这么一个说法,那就是在工作之外,李发财从来不对不熟悉或者他认为不可交的人发火。唯一的一次发火,就是两年前监狱大比武,张毅让了他一次,被他骂的狗血淋头。而且骂的好像也是这两句话,当时好多人都听到了。李发财的这种好强这种光明磊落好像当时自己非常赞同。不仅自己赞同,罪犯们提起来都挑大拇哥。这才是真汉子,别人让出来的荣誉,老子不稀罕!“那啥,我刚才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骂了你,现在向你道歉。只是,老子为你杀死的两个人不值啊!他们惹着你了吗?你他吗的对他们下死手?既然话说开了,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老子今天就是来抓你的。不过,你既然说了刘东离婚和你没关系,老子今天就告诉你实情!还就真的跟你有关。”
李发财说完,又愣住了,这他娘的今天有点邪门,怎么总是说实话?张来福也愣住了,这就翻脸了?知道自己是杀人犯了,还不害怕?难道天底下真的有不怕死的?不知道老子这个杀人犯怀里抱着的可是要人命的东西吗?这玩意要是爆炸了,屋子里的人一个也活不了啊?“那,那你说说,怎么就和我有关了?”
天!张来福说完自己也愣住了,我是杀人犯,已经暴露了,管他刘东离婚是不是和自己有关!本来应该立刻点火炸死自己,再炸死对门两个老不死的,只是,首先炸死的,是这个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李发财。这让他有点下不去手啊。再说,刘东居然为了自己和媳妇离婚了?这可必须听听,李发财从来不骗人,这个名头可是响当当的!“你记得你的申诉吗?你说那个混混头子不是你杀死的,是好多人一起杀死的,你的量刑过重。你还记得这件事吧?”
李发财问道。张来福脑袋里轰地响起了一声炸雷!这事是真的,老子光是想着刘东怎么把自己当做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了,忘掉了刘东以前为自己的申诉曾经还请过假。张来福心里莫名的有了一丝丝悔意。“他姥姥的,怎么那些杀坯子一个个都活得那么滋润,唯有好人不得好报。刘东为了你的事情,那些天根本就不着家。你不知道,我们怎么会不清楚?他老婆心里很不满了。”
李发财指着张来福想要说什么,只是摇摇头,似乎有些心灰意懒,闭上了嘴张来福不满意了,这话说到一半怎么就打住了呢?刚和老子沾上点边,也不见得单纯是因为老子的事情他媳妇就因为这点屁事和他离婚了?“我不信,也不服,这和我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这本来就是他的工作!”
张来福的犟驴脾气上来了,非要和李发财掰哧一下不可。“你懂个屁啊!刘东为你的事情,都是利用他休假的时间跑的。你以为一个预警有资格去为你跑这件事吗?他只有给你上报的权力,没有实施的权力。你不明白的,程序,程序才是司法的基础。谁也不能坏了规矩,破坏了程序。程序错了,一切都错了。”
李发财只能继续说下去,既然说出来了,那就干脆好好地倾诉一下,管他对面的是谁,管他是不是罪犯还是老百姓。李发财其实心里也明白了,今天他的失态,其实也是一种长期压抑的结果。说起来,狱警的工作真的让人很无奈。有时候,李发财的思想放开之后,让他苦笑不得的是,他觉得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真的说不清谁是罪犯,谁是警察。特别是他站在车间里那个用钢铁焊制的巨大的笼子一样的房间里,就真的像是老虎被关在了笼子里,问题是,那个“笼子”还是罪犯们给焊制出来的!而下面忙忙碌碌的罪犯们就像来来往往逛动物园的游客。他还记得,那个马上就要服满刑期,被儿女们接回家享福的老罪犯开玩笑地对他说:“嘿!李队长,你的双手别抓着那两根钢铁栏杆朝外看,不然啊,让我想起了电影红岩里的那个许云峰。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