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枫不顾黎眉的苦苦哀求,挣开黎眉的胳膊,大踏步朝着夜幕走。这次,他打车朝着玢汕别墅走。玢汕海岸对于蓝似景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地方。这件事,黎枫很早就知道了。说起来很怪,黎蓝两家看起来没有什么交集,可黎枫跟蓝似景却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他们的交集,说到底,还是要归功于莫小西、福利院。那个时候,黎枫有事没事的朝着福利院跑,是为了莫小西。可蓝似景有事没事的往福利院跑,也不知道为的什么。来到玢汕别墅,蓝似景正慵懒的躺在沙发上,他穿着水蓝色的睡衣,用报纸遮住整个脸,完全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听到脚步声,蓝似景连动都没动,直接回了句:“不好意思,天语不会接纳你的。”
“不愧是你,仅仅听脚步声,就知道是我。”
黎枫感叹。“因为你的左脚扭伤了,走起来,跟正常人不一样。”
蓝似景答。黎枫一怔,脸都跟着变了颜色。他左脚是在背莫小西回来的时候,扭到的。伤很轻,他完全没有在意,没想到竟然被蓝似景察觉了。“不要惊讶。”
蓝似景声音慵懒,“我能通过一个人的脚步声,判断这个人骨架的结构,甚至身体状况。”
“你怎么知道我的脚扭伤了?”
黎枫问。“你怎么知道,在我这里就有你想要的答案?”
蓝似景反问。“你先回答我。”
黎枫说。蓝似景轻笑:“有话直说,也是我的性格,我不喜欢拐弯抹角。黎枫,你当是谁把你救回来的?”
“你?”
黎枫惊讶,“你别告诉我,是你把我们救出来的!”
“没错,你答对了。”
蓝似景还是轻轻笑,盖在脸上的报纸跟着轻轻抖动。“你别胡说,是我们自己逃出来的!”
黎枫冲上前,将蓝似景脸上的报纸抓起来,揉成团,扔在地上,不忘再重复一遍,“是我们自己逃出来的。”
蓝似景依然是不变的清浅笑容,如墨一样的眸子带着微微的促狭,“是啊,自己逃出来的,这感受要比被人救,好上不知多少倍呢。”
“你,你,你……”黎枫被蓝似景气的口吃了,“你,你,你,这么,想羞辱我?”
“是又如何呢?”
蓝似景双手交叉,垫在脑后,光洁的脚丫搭在桌子上,十个脚趾头,不停的做着各种奇怪的动作。黎枫这才看到,蓝似景的脚趾上,竟然都画着图案,还标着人名。右脚大母脚趾上画着个带耳坠的漂亮小脑袋,下面标着蓝似景。紧靠着大拇脚指的脚趾上,画着一个表情严肃的脸,下面标着黎枫。左脚对称画的是:程堔和黎眉。蓝似景不顾黎枫惊讶的目光,画着黎枫的脑袋的脚趾动了动,蓝似景捏着嗓子,学着黎枫的声音说道,“究竟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你们个个看起来都这么神秘,为什么,就只有我看起来是个傻缺?”
紧接着,画着蓝似景脑袋的大脚趾弯了弯,脚上的脸扭曲成一幅苦大仇深的模样,蓝似景给这个小人配音。“你这个傻缺,大笨蛋,我还想问为什么呢?你从别人那里察觉到不对劲,却试图从我这里得到答案!我觉得这逻辑貌似不对。”
代表黎枫的脚趾,立马不乐意了,紧跟着嚷嚷,“我有什么不对?谁让你这么潇洒、迷人,有魅力?要不,谁懒得理你!”
代表蓝似景的大脚趾,无力的叹口气,“我长得帅,是我的不对,可是你脑子长坏了,要不要纠正下啊。”
这时,代表程堔的脚趾不高兴了,黑着脸,干咳了声,在夺去了众人注意力之后,程堔的脚趾仰天长笑起来,“哈哈哈哈!劳资才是神!”
“对啊,对啊,还是神大哥,一语中的。”
代表蓝似景的脚趾呵呵附和。蓝似景自娱自乐的玩的正欢,立在一边的黎枫,脸黑了,额角黑线滑了一根又一根。不等黎枫说什么,蓝似景忽然仰头,冲着立在一边的黎枫轻笑,“黎枫,你不觉得这逻辑有点不对吗?”
“哪里不对?”
“你不觉得,我很无辜吗?”
蓝似景慵懒的伸个懒腰,“我这是躺着也中枪的节奏吗?这明明都没我什么事,你却偏偏盯上了我。按常理来说,从哪里感觉不对,从哪里查才对吧?”
黎枫垂眸。如果按照这个思路的话,蓝似景的确是躺着也中枪了。他发现的诸多的事情,貌似真的跟蓝似景没有什么关系。他找上蓝似景,看起来真的有点没有道理。就算如此,黎枫还是挺了挺身子,据理力争,“既然,你这里没有我想要的答案,为什么还拒绝我道天语?”
“很正常的吧?”
蓝似景反问,“你以为呢?你觉得谁愿意在自己身边放一个钦差大臣?”
“才不是这种原因吧。”
黎枫很准备的找到了蓝似景的破绽,“蓝似景,你的身边卧虎藏龙,什么人没有?会在意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市长儿子?”
蓝似景不再跟黎枫废话,既然不管怎么说都没用的话,那就无需好好商议了。于是,蓝似景轻轻笑,很干脆的吐出几个字,“我,不乐意。”
“我已经做到了,我拍的台风过境时的大海已经引起了轰动效应,就连你都无法阻止我进天语了。”
黎枫说。蓝似景无奈的叹口气,“黎枫,我挺欣赏你的坚持,还有你的勇气。可我不喜欢匹夫之勇。你回去吧,我判定为不不合格,就是不合格。”
“怎么样才算合格呢?”
黎枫反问,眼睛里带着压抑的光,“你当真需要我去杀个人,才能看到我的决心吗?”
蓝似景一怔,不可思议的看着黎枫,良久,摇摇头,“你太固执了,要为自己的一错再错埋单的。”
“那又如何?比起糊涂的活着,我宁愿清醒的死!”
黎枫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勇气,昂首挺胸,字正腔圆,带着金属强悍的硬度,掉在地上都带着响儿。蓝似景实在没有办法了,他叹口气,直起身,给黎枫倒水,“黎枫,你猜的没错,我这里有你想要的真相,但并不是全部。我不是一个豁达的人,无法做到不爱不恨,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本来想着,任局中之人挣扎去吧,我既不会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也不会雪中送炭、出手相助。他们的生死,与我无关。如果在这里就倒下了,不过说明,他们也就只有这点程度。”
蓝似景继续说。“你已经做了很多吧。”
黎枫突然很感慨。蓝似景不予回应,只是继续说:“既然,你如此坚持,那就来天语吧。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你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就自己去找。你站在哪一边,都没有关系。”
“黎枫,想要的,自己去争取。在意的,自己去守护。”
蓝似景说完,捡起地上被黎枫揉成团的报纸,展开,再次盖到自己的脸上,“这世上不会有太多奇迹发生的。”
“蓝似景,你,这,算不算,认可我了?”
黎枫突然问。“不是。”
蓝似景摇头,“我只是一如既往的放任事情的发展,什么都没有做而已。”
还真是不坦率的家伙。黎枫忍不住腹诽。他已经从蓝似景言行中看到了,蓝似景已经认可了他,才会答应让他自己去做。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想问。于是黎枫真的问了,他说:“蓝似景,你会输吗?”
“我一败涂地,从来都没赢过。”
蓝似景说完,微微闭上眼睛。黎枫在房间里站了片刻,觉得再没有什么话题可聊,蓝似景也整个一副带搭不理的样子,黎枫只能告辞离开。蓝似景的话,看起来那么随意,那么不经心,可细细想来,每句话都大有深意。他的话,需要用心去想,需要细细斟酌,不然很容易就被他慵懒随意的假象给欺骗。一句话总结,跟蓝似景谈话,是很伤神费力的。黎枫离开后,蓝似景一直安静的躺在沙发上,脑袋上盖着那张皱巴巴的报纸。报纸页脚上的广告栏里,有他招聘保姆的广告。这广告已经发布了好几天了,根本就无人问津。呵,蓝似景的广告无人问津?真是个笑话。这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了什么呢?只能说明,所以试图想来做保姆的人,全都遭到了外力的对抗,不是他们不肯来,而是不敢来。也罢,招不到就招不到吧。他这么多年独来独往,至今也没有饿死,也没有寂寞死,足以说明他或许根本就不需要什么保姆。这个城市的另一边,洛羽辰倒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床头放着她从报纸上精心剪下来的广告。这广告是蓝似景招聘保姆的。经过程堔那么刻骨铭心的教训,洛羽辰的确有点打怵了。她给自己规划过很多未来,可独独没有被程堔打死这一条。程堔这条恶狗!洛羽辰忍不住腹诽。可因为恶狗挡道,她就不往前走了吗?这看起来有点窝囊。她望着那小广告,轻声呢喃:“怎么办?你都不会照顾自己,要是生病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