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得生背着行囊,拎着收音机迈开大步向家里走,他恨不得一步就迈进家里去。正走到火车道口,赶上中学放学,大道上熙熙攘攘全是学生。张得生靠在路边,把东西放下想缓缓劲,让过学生再走。“二哥,你回来了。”
听到有人叫自己,张得生赶忙寻声望去,只见一个漂亮的女孩笑着从学生群中向自己走来,原来是父母家的邻居,史家老姑娘史永春。史永春和自己的妹妹张淑芳是同班同学,平时她俩一起走,所以看到史永春张得生自然地向她身后看一看,找自己的妹妹。“不用看了,淑芳今天晚上值日,她不让我等她,我就先走了。”
史永春明白张得生的意思,直接告诉他原因。“哦,呵呵……”张得生点头微笑。“我帮你拿点,咱们一起走吧。”
史永春说着拿起了地上的红色包袱。“我琢磨着等你们学生都走完了我再走呢,刚好也歇歇。”
张得生看永春把包袱给拿起一个,也不好再休息,赶紧从地上拿起其它包袱,跟着史永春一起向家走,从道口到家,有一段路他们是顺路。“二哥,你这个月又没交看孩子钱?”
史永春歪着头忽闪着大眼睛问张得生。“哦。”
张得生听史永春这样问,心里一颤:母亲看孩子的事,永春怎么都知道了?难道是……张得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母亲看孩子还向自己要工钱,那多丢人啊,所以,直到现在,除了蒋会计两口子知道以外,谁都不知道。所以他马上回问:“你说什么?怎么了?”
“就是昨天。”
史永春把手里的包袱换了下手,继续说,“昨天不是星期天嘛,我下午没事,去了趟同学家,回来的时候走到楼下,看到二姐家的两个孩子,还有老邱家的邱荣,还有徐勇这几个孩子,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根冰棍,只有小强空着手。我问小强,‘你的冰棍呢?’我这一问小强就哭了,就跑了。我问是谁买的冰棍,别人家的孩子的冰棍都是自己买的,二姐家的孩子说他们的冰棍是大娘给买的,我问小强没有吗,他们说姥姥说小强的爸爸没给看孩子钱,也没给买冰棍的钱,买什么买。所以就没有他的。”
听到这些,张得生的眼圈红了。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默默地继续向前走。“大娘也真是的,看自己儿子的孩子还要什么看孩子钱啊。再说,孩子吃一根冰棍才五分钱的事儿。那二姐家的孩子交钱吗?”
史永春只顾自己说,也没有看到张得生的表情。张得生很无奈,只好回了一句:“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给孩子交钱呢?孩子多难受啊!”
“我前两天刚刚给我妈买了一台缝纫机,钱都花光了。”
张得生不得不如实的回答。“哦。要了缝纫机还要看孩子钱啊!这大娘可真是的。”
永春已经有些气不公了。“永春,这件事可别对别人说。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张得生站住。真诚地看着史永春。“我不说?我不说什么?说大娘收看孩子钱?还是说不给小强买冰棍这件事?”
史永春偏过头问张得生。“我的意思是……”张得生想解释。“二哥,邻居们都知道了。那天我回去正好我妈也赶上这件事。我妈就问了大娘怎么没给小强买一根冰棍呢,大娘自己亲口说的。她说,‘得生这个月看孩子钱还没交呢,而且他二姐家的孩子吃冰棍是他二姐给孩子交冰棍钱了,得生也没给孩子交吃冰棍的钱呢,他还常常过来吃我呢,我凭什么给小崽子买冰棍吃’。”
张得生一时语塞。他只能愣愣地看着永春。两个人继续向前走。但张得生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很不好受。他真想不通,妈妈为什么会把这件事情对邻居说。是想显示自己的不孝。还是想要说明她为我付出了太多?他们先到了张得生家,张得生请永春进家坐坐,史永春也不客气。她和张得生处得像亲兄妹一样,至少,比张得生和自己的亲妹妹关系还好上一些。进了屋,史永春环视着屋里的一切。进了房门,就是厨房,这和当时所有人家的布局是一样的。左手边是张得生用两个茶叶箱子改建的一个碗柜,碗柜是放在一个木架台上的,台上放着菜墩,菜刀就放在菜墩旁边张得生用铁筋做的刀架上。木架台尽头是向北屋去的门,门右边是北屋的小窗子,窗子上挂着白底蓝花的窗帘。窗下是炉台,炉子是砖砌的双眼火炉,前后分别放着大闷罐和水壶。炉台下面整齐地码着半尺多高的劈好的细柴,炉台左手边是一米左右高的水缸,右手边是进大屋的门,门后放着一张小桌,平时张得生自己就在这张小桌上对付一口。拉开大屋门,左手边从西到东是一铺通炕。炕面上铺着纤维板,上面漆着绿漆,看着油光锃亮,炕沿边就是东面的窗子,窗下放着两把凳子,再往右到墙角放着一张三个抽屉的大桌子,南面墙空着一直到门才放着两个红漆大木箱。屋里摆设虽然简单,但非常干净利落。史永春把包袱放到桌子上,又把自己的书包也放下,坐在凳子上继续细打量房中的细节,她又发现炕头的火墙上头还放着两个醋坛子。“二哥,你也自己做醋呢。”
“是啊,自己做的好吃。”
张得生应着,把包袱一个一个地放到炕上,“我给你烧点水喝吧。”
张得生说着要出去。“拉倒吧,等你把水烧好得几点,走吧,咱们直接上楼吧,我回家,你去接小强。”
说着,史永春背起书包就往外走。张得生有些不好意思:“好容易来一趟,连口水都没喝上……”他赶紧跟着史永春出来,锁好门,跟着她一起向小洋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