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辞的突然出现,让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遽然变得诡异起来。
此时临近半夜十二点,窗外一颗星子也没有,跟泼了墨似的黑压压一片。
头顶晕黄的灯光昏暗斑驳,摇摇晃晃洒落在傅云辞肩头,衬的他那双眼睛好似一汪幽深到触不着底的冰井,明明他清俊如画的脸上还挂着笑意,眼神也平静到无悲无喜,可谢嘉芙却莫名有种下一秒他就会化身为厉鬼,提着刀将陈鹤知斩杀的错觉。
“傅少爷,”陈鹤知率先反应过来,他自动略过傅云辞的话,笑容温和,不慌不忙地道:“你来的正巧,谢同学身体不适,恐怕要劳烦你送她回房间了。”
陈鹤知与傅云辞虽然一起训练过,却并不算很熟,听谢嘉芙一直叫他哥哥,举止也比较亲密,便以为两人是感情比较好的远房亲戚。
“不劳烦。”
傅云辞面无表情地越过他,欠身将谢嘉芙打横抱起。
当着陈鹤知的面,他颔首旁若无人的亲了亲谢嘉芙的眼角,声音温柔宠溺的继续她没回答的话题:“嗯?聊了什么?”
“没聊什么。”谢嘉芙连忙摇头甩掉脑中那凶残的念头,镇定从容地解释:“请教了陈局长关于法律上的几个小问题。”
“什么法律上的小问题,需要两个人半夜三更单独说?”
青年语中带笑,听到人耳中却阴的像淬了霜雪的冰棱子,他说完挑着眼尾若有似无地扫了剑眉微敛,目光复杂的陈鹤知一眼,眼神诡秘莫辨。
陈鹤知薄唇微抿,心口跟扎了根针似的,又疼又麻,说不出的难受憋闷。
他着实没料到,他们两人竟然会是恋人关系。
谢嘉芙无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感觉他话尾携带的那股子凉意沿着脊椎骨一直沁到了心尖上。
这语气怎么听着有点像,捉奸?
呸,才不是。
她跟男二的关系可比蒸馏水还纯净。
摒弃掉心中那些乌七八糟的想法,谢嘉芙清了清嗓子,按照早就想好的台词,佯装若无其事,干巴巴的编瞎话:“就问他,抢劫、放火,打人判几年,之类的……”
一开始谢嘉芙还挺有底气,可在傅云辞漆黑隐晦,恍若早已了然一切的目光下,她的声音愈来愈虚,最后干脆没有了。
谢嘉芙觉得做人真的好难,不是她不愿意说实话,而是关于调查傅云添的这件事,究竟是公开还是保密,一切的主动权都在陈鹤知手里,她没权利在对方未明确同意的情况下,将这种属于警方内部机密的事说出去。
即便对方是她男朋友,也不行。
这是谢嘉芙做人的准则和底线。
“原来如此,那倒是我误会了。”傅云辞唇角勾着恰到好处的弧度,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清雅知礼,宛若一个纯良无害的五好青年。
他抬眸轻飘飘的与背手而立,面色沉静的陈鹤知对视,薄唇轻启,慢条斯理地问:“还有其他的吗?”
“没,没有了。”
谢嘉芙在心里挣扎两秒,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
她得尊重人陈鹤知的劳动成果。
“呵,”傅云辞浅绯色的唇瓣微勾,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声,尔后轻叹口气,似感慨似讽刺地道:“我们福宝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好学啊。”
自谢嘉芙与陈鹤知进入楼梯间起,他便一直站在门外,他们聊了些什么,聊的时候用的什么语气,两人之间神态、动作亲不亲密,他一清二楚。
为何傅云辞明知道谢嘉芙与陈鹤知之间,比小葱拌豆腐还一清二白,却仍自讨苦吃地要问。
不过是傅云辞嫉妒陈鹤知不到一个月就得到了谢嘉芙的信任,心中醋意沸腾难忍,遂想赌一把,看看谢嘉芙,会不会为他打破自己的原则。
可惜,傅云辞输了。
傅云辞那一笑,优雅矜贵,堪称春风化雨般温润柔和,却看得谢嘉芙后背发毛,心脏突突直跳,她捏紧手心,正欲说话。
“那就先谢谢陈局长替我家福宝答疑解惑了。”
傅云辞率先一步开口,俊雅精致的脸上蕴着淡薄的笑意,深墨色的眸底雾气氤氲,那笑意不达眼底的模样寡情到杀人。
陈鹤知这会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和失落中走了出来,整个人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沉稳冷静,进退有度,闻言也勾唇笑了笑,语气礼貌而客套:“傅少爷言重了,谢同学是我的救命恩人,应该的。”
身高、长相乃至地位都不相上下的两个青年隔空凝视,炸得小小的楼梯间火药味四起,谢嘉芙夹在两人中间,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什么叫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她就是那个即将被四溅的火花逼死的炮灰凡人。
“嘶,我肚子好疼。”
谢嘉芙屏气凝神默了一会,实在忍受不了越来越压抑的气氛,转身抱紧傅云辞的脖子,把脸埋进了他温热的脖颈处,暗戳戳的撒娇。
“这就带你回去。”傅云辞收回视线,吻了吻她的耳尖软嫩的皮肤,抬腿用脚尖踹开门,抱着谢嘉芙径直转身出了楼梯间。
“等一下。”
陈鹤知抿唇顿了俄顷,迈步跟了上去。
“说。”傅云辞惜字如金,语气古井无波略沉的音调浮着冰渣。
“谢同学,明日一早我来接你。”陈鹤知声音温和,话是对着谢嘉芙说的。
“好。”
谢嘉芙点点头,从傅云辞肩窝探出头朝他歉意地笑了笑,樱唇翕动,用唇语说了声不好意思,陈鹤知明白她的意思,笑着回了一句没关系。
好?当着他的面还眉来眼去,真拿他当死人?
傅云辞阴恻恻地垂眸看了怀中人一眼,停步踢开一侧黑沉沉的空病房,走了进去。
“云辞哥哥,走错了,这不是我的房间。”谢嘉芙尚不知道危险临近,误以为他搞错了房间号。
“我知道。”
傅云辞语调平静辨不出喜怒,单手抱着谢嘉芙,咔擦将门反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