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大胆往前猜一猜，宝贝。”
傅云辞往后闲适地靠在椅背，单手支颐，笑容温雅脱俗，比季春时节‘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烟雨朦胧的江南还要清绝几分。
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她心动的？
这个问题他整夜琢磨过，没能找到确切答案。
如果非要算一算，或许是他刀尖在她面前总是下意识偏移开始，亦或是，他小心翼翼藏她送的巧克力那刻起。
再往前？谢嘉芙懵了半秒后突然抿唇轻轻笑了起来。
她双手撑着下巴放在傅云辞没受伤的那条腿膝头，杏眸潋滟，眉眼藏笑，格外的娇艳动人：“原来你早就对我有非分之想了。”
青年修长的食指绕着她的卷发把玩，但笑不语。
没否认就算默认。
谢嘉芙眼底笑意更浓，指尖轻点着脸侧思考了几秒，甜软的音色透着几丝慵懒，试探着问：“我送你鞋子的时候？”
“太早了。”
傅云辞直言不讳。
也确实，谢嘉芙认同地点头。
要是那时候就喜欢她了，那她后面哪还需要受那么多气啊。
但是！
就算没有，好歹也装一下。
这傅黑黑，求生欲被狗吃了吗？
在心底暗戳戳地将傅云辞任意捏圆搓扁泄愤一顿后，谢嘉芙装作若无其事，继续问：“在哥哥们面前替你挡刀那次？”
傅云辞不疾不徐端起桌上的茶杯浅浅呷了一口：“没那么具体。”
还不是？
蹙着秀眉，谢嘉芙绞尽脑汁回忆细节，须臾过后，她忽而抚掌，喜笑颜开地道：“我知道了，我送你巧克力的时候对不对！”
少女眼波流转，娇媚与清丽浑然天成，看得傅云辞眼眸微暗。
他垂眸掩去眼底的深色，在小姑娘充满希冀的目光下，故弄玄虚地逗她：“嗯，可能，也许……”
“傅云辞！”
谢嘉芙轻轻怕了一下他的膝盖，又气又急：“不准卖关子。”
她现在百爪挠心地都快好奇死了，这人还在模棱两可。
“好好好，”真把自己千娇百宠，呵护在手心的小朋友惹毛了，傅云辞又怂了，忙握着她的手哄道：“应当是那时候。”
“应当？”
谢嘉芙不悦的眯眼。
少女双瞳澄澈若水，没有半点杀伤力。
傅云辞轻笑，倾身讨好地在其眼尾吻了吻：“我说错话了，是必然。”
不论早还是晚，我都注定是你的裙下之臣。
这还差不多。
谢嘉芙听完答案，开心了一会后，逐渐回过味来。
傅云辞先喜欢她的，却阴险狡诈的一直在扮猪吃老虎，装出一副讨厌她，对她毫无兴趣的态度，害得她每天患得患失，生怕一个不好把人惹恼了，脑袋搬家。
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谢嘉芙拉下俏脸，语气凉凉地跟他算账：“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还总爱明里暗里的欺负我，压榨我？”
哼，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因为我害怕。”
傅云辞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问，因此答的不慌不忙。
“怕什么？”谢嘉芙反应依旧冷冰冰的，言辞并没有因为他的示弱而缓和。
少女面若冰霜，瞧着很不好亲近。
傅云辞捉住她温软的双手略微使劲，强行把人拉到身边，抱着她的腰狗皮膏药似地黏上去，半是委屈半是坦然地道：“怕你不喜欢我，厌恶我。”
“所以只敢等你先说。”
“呵呵，这借口倒是找的不错。”
谢嘉芙轻哼地斜睨了他一眼。
被忽悠的多了，她不愿再轻易信他。
“绝不是借口。”
傅云辞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认真地道：“我若有半点弄虚作假，就让我这条腿一辈子都好不了。”
“放你的狗屁！”
谢嘉芙差点被他的口无遮拦气吐血，忙拉着他的手迫使其摸了摸木桌子，一面挣扎着不肯让他抱，一面恨铁不成钢地训斥：“我忙里忙外的找资料帮你治，你倒好，动不动就废物，一辈子治不好，傅云辞，你是不是想气死我，然后另找！”
“不是。”
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饶是冷静如傅云辞，也有些慌了神。
他立即伸手扣住少女皓白的腕子，把人重新拉回怀里，楚楚可怜地解释道：“是我只有这么一个拿得出手的筹码了。”
其他愿望都关于你，我哪里舍得。
或许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也可能是两人朝夕相处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
明明傅云辞没有将心底话明确表露，谢嘉芙却听懂了。
她垂眸。
青年仰头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乌漆色丹凤眼水光潋滟，眼底的温柔和情意，以及浓到快要溢出来的忐忑不安，让谢嘉芙不自觉唇角微扬，心口那点子气恼和不愉好像被人用针戳了一下，倏地消失殆尽。
虽然傅云辞在这件事上确实做的狗，但他一直有在好好爱她。
这便足够了。
“你的腿才不是筹码。”
谢嘉芙抿唇忍笑，纤细嫩白的指尖点了点傅云辞胸膛：“是我势必要治好的，下次，不，从现在开始，你不准再说丧气话，否则……”
她哼哼两声，暗示他，不听话的后果你懂得。
“嗯，都听夫人的。”
傅云辞薄唇浅勾，笑意若春雪消融。
妈的，又撩她。
谢嘉芙俏脸蕴上了一层粉色，比桌上花瓶里开的正艳的紫薇花还要娇嫩几分，她羞赧地横了青年一眼，正要说话。
“陈署长。”
外头响起了傅深不卑不亢的声音。
陈鹤知颔首：“我找你们爷。”
傅深偏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笑着道：“我们夫人在，这会怕是不太方便。”
夫人？
陈鹤知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谢嘉芙。
原来他们的关系已经这般亲密了啊。
心脏好似被一只大手抓住，并不断往里掐紧，又酸又麻的痛感席卷全身，陈鹤知双拳紧握，面不改色地道：“那我待会……”
“进来吧，陈署长。”
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眉目如画，略施粉黛的少女朝他笑了笑，让出位置做了个请的手势：“你们聊，我去看看姜伯父。”
她说完轻巧地迈出房门，朝二楼去了。
……
半小时后，陈鹤知和傅云辞聊完，出了医院随手招了辆黄包车，刚要上车。
“吃番薯吗？免费的。”
谢嘉芙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下意识抬眸。
几步开外的小巷口，谢嘉芙正举着红薯，面带笑意，温温柔柔地问巷子里瘦到皮包骨的几个小孩子，她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傅沉。
没有人动。
站在最前面的男孩子张开双臂护着身后的弟弟妹妹，目光死死盯着谢嘉芙手中的红薯，口水都咽了百八回了，却仍是强忍着没动。
“哥哥。”
他屁股后头不到一米高，面黄肌瘦的小姑娘戳了戳他的腰：“我饿。”
男孩子反手把她的头按回去，看向谢嘉芙：“我不卖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