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说什么了?”
萧芷寒一挂电话,坐在旁边,年过半百,却依旧精神矍铄的老人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在那双经受过岁月的洗礼,愈发锐利深邃的鹰眸一眨不眨的注视下,萧芷寒慢悠悠地道:“我没和福宝说。”
老人眉心瞬时皱起:“为何?”
“阿爹,福宝是个有主见的女孩子,娃娃亲她是不会同意的。”
萧芷寒身为母亲,自然十分了解女儿的脾性:“否则上回寄去的书信她也不会只回再说两个字。”
谢老爷子端起茶浅浅酌了一口,才不慌不忙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若让她嫁,她还能违命不成?”
“您说的很有道理。”萧芷寒笑了笑,温软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但现在是新时代了,讲究自由恋爱,已经不兴盲婚哑嫁那一套了。”
经过上回文绅的事教训之后,萧芷寒现在对谢嘉芙的婚事十分谨慎。
即便是同在晋州知根知底的人家,她都要考察再三才敢相看,更何况是远在京州,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陈家。
萧芷寒宁肯一辈子将女儿养在身边,也舍不得让自己含辛茹苦,疼着宠着长大的掌上明珠,为了全长辈之间的情分去嫁给不喜欢的陌生人,葬送一辈子的幸福。
谢老爷子一生强硬惯了,除了已经逝去的谢老夫人,鲜少有人敢和他对着干。
现下一向恭顺知礼的儿媳妇不仅顶了嘴,还三句两句扯什么新时代,自由恋爱,听得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拐杖敲得地板咚咚响。
“什么自由恋爱,那是好人家的闺女能做出来的事吗?简直就是不知羞耻!”
“她若真敢在外乱来,我打断她的腿!”
“爹。”
谢季程按住被‘不知羞耻’四个字刺到面色愠怒的妻子,温声道:“我知道您和陈老爷子感情深厚,急着叙旧,兑现当年的承诺,然今时不同往日了,福宝虽是女孩子,也是有人权的,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和共度余生的爱人。”
“她从小到大被娇养着,没受过什么委屈,而今在婚事上,我这个当爹的自然也不会允许她有半点吃亏受苦。”
谢季程虽未明说,意思却十分明显,一切以谢嘉芙的意愿为主。
谢老爷子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将目光投向坐在一侧的谢家兄弟。
似乎是想拉拢两个孙子做自己的后盾。
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眉眼俊秀,满身书卷气息的谢嘉衍笑了笑未说话,他身旁一袭军装,邪佞俊美的谢嘉衡一面擦着枪,一面吊儿郎当地道。
“祖父,您常年深居简出可能不晓得,我和我哥唯母亲和妹妹的命是从。”
“行,好得很啊。”
谢老爷子气得直吹胡子瞪眼,手来回指着儿子儿媳:“你们一个个的,半点没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那我今天还就把话撂这了,她谢嘉芙不嫁,我就当没她这个孙女!”
他说完拄着拐杖,铁青着脸地回了自己院子。
萧芷寒面对如此冥顽不灵,不讲道理的公爹也是气得不行,可依着孝道,她又不能向其撒气,于是猛地把手从谢季程手中抽出,面色沉寒地领着吴妈妈走了。
谢季程反应过来,连忙去追。
留下谢家哥俩坐在厅堂内大眼瞪小眼。
“福宝在的时候多热闹啊,”谢嘉衡翘着二郎腿,望着天上的星星:“这会肯定二哥二哥地叫着,让我带她出去逛街兜风了。”
谢嘉衍嗯了一声:“下月她就满16了,不知道有没有长高。”
“前些天商铺新到了些牛奶,听说能补钙,明儿给她寄过去。”
谢嘉衡闻言回头看了老神在在的大哥一眼,不怀好意地道:“你这话敢当着福宝的面说吗?”
谢嘉衍:“……你别给她说。”
“否则这个月军饷一分不拨。”
话毕,似乎是嫌谢嘉衡太吵,他行云流水地起身,拿着账本去了书房。
谢嘉衡望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地骂了句:“谢嘉衍,你这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就敢威胁老子。”
“二爷。”
周置从外面进来,俯身在谢嘉衡耳畔快速说了几句。
后者剑眉微挑,露出了几丝玩味的笑意:“傅云异?找我合作?”
“是的,他说事成后,北方包括京州在内往西的三个省市都归谢家。”
谢嘉衡听后讽刺地哼笑。
京州,袁州,赣州三省水陆路三通,可是兵家常争之地,国内最为要紧的中部枢纽,他才不信傅云异会舍得全部给他。
这会子给他画饼,不过是怕他和蔡家合作,是以先下手为强。
说起傅云异,谢嘉衡不由得想到了傅云辞。
这小子倒是闲适淡定得很,去了京州之后再无动静,好像真的放下了傅家二房三房的灭门之仇,预备做个不争不抢的平头百姓,安安稳稳过日子了。
这可完全不符合他狠辣阴毒,睚眦必报的性格。
为何谢嘉衡对傅云辞如此了解呢。
因为在傅云辞还没到谢家之前,谢嘉衡就见过他,在江州一处难民窟。
有人抢了他的食物,骂了他一句狗娘养的。
他便提着石头,当着所有人的面,活生生把人砸了个稀巴烂。
那漠然狠戾的模样,连谢嘉衡这行军打仗之人看了都觉得心口发凉。
这件事深深刻在谢嘉衡脑海,所以后来傅云辞到了谢家,他才会如此防备,不准谢嘉芙靠近他。
“傅云辞呢,最近没动静?”
周置答道:“嗯,守在小姐身边,并无异样。”
谢嘉衡点点头,嘱咐多留个心眼盯紧他,才继续前面的话题:“傅云异那边什么条件?”
周置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谢嘉衡不耐烦地道:“你他妈有屁就放,大老爷们扭扭捏捏的,老子平日里是这么教你的?”
“他的条件,是小姐。”
“什么?!”
谢嘉衡俊眉倒竖,猛地一拍桌子:“我去他娘的,老子不干,让他滚。”
敢觊觎他妹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鸟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