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靠坐在轮椅内,姿容俊雅,颜色若画,那双狭长惑人的丹凤眼中写满了期待。
谢嘉芙知道他想聊什么。
这二十多天来,傅云辞做了很多。
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陪她做跑医院手术,做实验,做急救知识普及。会尽全力的满足她提出的任何一个要求,不论她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
比如前几天她和家里人打电话,随口提了一句想要个药园子。
第二日,他就买下了萧家隔壁的院子,花了两天时间将里面的花花草草全部铲了,种上了她想要培育的药材。
为防自己不会护理养不出她想要的质量,还特地请来了宏济堂的老师傅给自己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
现下,那院子里已经种下了连翘、穿心莲、蒲公英、金银花等能抗流感的药材。
每一颗都是他亲手栽上的。
手术、试验、蔷薇、药材,他好像没做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事,却无孔不入地潜入了她所有的生活轨迹,让她每走到一个地方,都能想起他。
傅云辞的用心谢嘉芙感受到了,她很感动,然真正直击她内心最深处,让她彻底消气的,并不是这个。
而是另一件说起来分外微不足道的小事。
某天夜里,谢嘉芙起来上厕所,发现傅云辞靠坐在她床头,眼眸微阖,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即使睡着了,在肌肉记忆的驱使下,手也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
谢嘉芙这才恍然彻悟,原来每天晚上梦里清凉宜人,助她好眠的微风,是傅云辞扇的。
那一刻的心情,谢嘉芙至今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
如果非要让她形容出来的话,思来想去的,觉得只有一个词合适——
值得。
眼前这个人,值得她付出,值得她掏心掏肺对他好。
自从那一秒起,谢嘉芙就已经原谅了傅云辞。
之所以这么久以来一直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不愿和他好好说话,不过是在恼他像个榆木脑袋。
明明一句道歉,递个台阶就能和好如初的事,他非要拧巴着来。
不过还好,他现在反应过来了,还不算太木讷。
望着青年饱含希冀的眼瞳,谢嘉芙收回思绪点了点头,开门出去。
她答应了。
傅云辞瞳中闪过欢喜,迅速换好衣服,唤了声福宝,提醒她可以进来了。
等在门外的谢嘉芙闻言推门进来。
青年正襟危坐,乖得像个等候老师的幼儿园小朋友。
她抿唇掩去笑意,在沙发上坐下。
“对不起,福宝。”
傅云辞先道歉,继而开门见山又略微踌躇地罗列自己的错误:“那天晚上,我不该不顾你的意愿强迫你,伤害你。”
青年暗哑低沉的音色蕴满真诚,听得人心脏酥麻,阵阵发软。
等了许久的道歉终于来临,本来应该高兴的,可谢嘉芙却发现自己除了开心和释怀之外,竟然还有些委屈。
既委屈他事事不信她,也委屈他总认为她会离开他。
尤其是在陈鹤知这件事上。
他们明明克己守礼,始终保持着距离,好几次见面都是有外人在的,他却总觉得她会移情别恋喜欢上陈鹤知,甚至终有一日会为了他抛弃他。
谢嘉芙不是个忸怩的人,既然聊了,那就敞开心扉,开诚布公的聊。
藏着掖着只会让彼此横生怨气,使得误会像滚雪球般越积越大,最后毁的是两个人的感情。
她深吸口气,直言道:“你确实伤害到我了,但相较于这个,我更生气的,是你从来不相信我。”
“我说过很多次,让你不要妄自菲薄,我很喜欢你,就算你无权无势,就算你的腿永远都不能好了,就算世界上有再多比你优秀的人出现,我都不会离开你。”
“可你总在怀疑我,这让我既难过,又觉得你这个人的心像千年寒潭,怎么都捂不热。”
心底太过憋闷,谢嘉芙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清澈水润的杏眸雾蒙蒙一片,泪珠挂在鸦青色羽睫要掉不掉,看得傅云辞歉疚、自责。
油然而生的怜惜之情霎时压过了心底因为她的表白而激荡不已,欣喜若狂的情绪。
“我不是。”
他顾不得腿脚不便,疾步走到谢嘉芙身边,想抱她又不敢,最后只得哑着嗓子解释:“我只是害怕,怕你会不要我。”
“福宝,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阿姐,我只有你了。”
谢嘉芙于傅云辞来说,是黑暗中的一抹光,炽热而明媚,照亮了他尸山血海里走来的暗无天日,温暖了他冷漠卑劣的心。
她是他的心脏,是他的命,失去她,他的人生将彻底失去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