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两个字,宛若一把带勾刺的利刃,猝不及防地狠狠扎进傅云辞心脏,在血液、皮肉间反复搅弄。
疼痛、愤怒、惊惧、慌张等多种情绪交织翻滚。
他漆黑的眼瞳顷刻蕴上了瘆人的猩红。
傅云辞指尖轻颤,用力死死捏紧眼前人的下颌,竭力扼制自己想要掐死她的冲动,一双赤红的乌瞳死死盯着她,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你说什么?”
别说,求你。
千万不要说离开。
否则他会死的。
更会无法自控地想要在死前,带着她一起堕入无间地狱。
傅云辞冷冽森然的外表仿若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可内心,已经脆弱到谢嘉芙一个字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击垮他的全部。
其实谢嘉芙说完分手,自己也吓了一跳。
那只是她气恼后的一时冲动,没曾想心比口快,竟真的喊了出来。
她一眨不眨地回望青年那双墨黑深邃,泛着幽幽暗泽的眼眸,他的眼睛真的漂亮,未经雕琢的璞玉一般,更深处好像冻着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
让她有种,即便努力一辈子,把心都掏出来给他。
他也不会对她多出几分信任的惶然无力感。
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她对他的喜欢。
她可真是贱啊。
谢嘉芙在心底自嘲般地扯了一下唇角,踮脚亲了亲傅云辞棱角分明的下颚,而后在其遽然紧缩,暗潮跌宕的眼神下,柔柔地开口:“我说我喜欢你,我们永远不分手。”
少女的吻,像年幼的小白兔,在亲吻心中最珍爱的那株苜蓿草。
小心翼翼,充满珍视的意味。
傅云辞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几乎将他逼疯的不安、悲怆、绝望在少女的亲吻中悄然湮灭,只剩下一塌糊涂的软。
一瞬天堂一瞬地狱。
短短几分钟,傅云辞好似尝尽了人间所有的喜怒哀乐,体会了极致的悲与欢。
永远不分手吗?
他眸光昏暗不定,指腹轻抚着少女瓷白的脸颊,感受着手下的细腻、滑嫩、柔软,以及年轻的、生机勃勃的活力。
如果她刚才回答的是分手。
这条鲜活的生命,他真的会毫不犹豫地圈禁。
然后一起,走向灭亡。
“你到底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嗯?谢嘉芙。”
傅云辞收紧力道,五指抬起眼前人的下巴,一双蓄满诡雾的眸子泛着泠泠寒光:“你告诉我,我应该信你哪一句?”
“两句都是真的。”
谢嘉芙直言不讳地讲完,对上青年骤然阴冷的眸子,话锋一转又道:“你乱给我扣帽子,我很生气,所以想分手,但我冷静想了想,相对于生气,我更喜欢你,所以我希望我们永远不分手,携手一生,相伴白头。”
毫无保留也毫不避讳地说出了所有的心里话,谢嘉芙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
携手一生,相伴白头。
傅云辞在心底逐字逐句,细细回味着这段话,狼一般幽深锐利的眸子盯紧她的眼睛,半信半疑地企图从中找寻些违心的蛛丝马迹。
可少女的表情和目光分外坦然,寻不出半丝撒谎的痕迹。
傅云辞半是试探半是欢愉地俯身去吻她。
谢嘉芙头往一侧偏了偏,避开了他的唇瓣。
“为什么要躲?!”
因着她这一细微的抗拒,傅云辞制住她下颌的手又是一紧。
仿若一只被欺骗愚弄的猛兽,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暴虐及狠戾,阴翳的语气间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一字一顿地道:“你不是说要和我白头到老吗?”
为何他吻她,却要厌恶地躲开。
青年绯色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狭长的丹凤眼通红,夹带着震怒、凶残、不解、凄然与惶恐,宛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在等待最珍视之人的宣判。
明明他此刻的样子残暴悍戾,好似恨不能将她剥皮拆骨,连血带肉吞吃入腹。
可谢嘉芙却莫名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几丝忐忑和痛苦的意味。
他一向自卑多疑,听她说完分手,应当很没安全感吧?
谢嘉芙心头微软,轻叹口气无奈的提醒:“你弄疼我了。”
疼?
傅云辞心头一怔,过了半秒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少女下颌吹弹可破的肌肤被自己钳出了泛白的手指印,他触电般地缩回手,着急忙慌地垂首去亲吻:“对不起福宝,我弄疼你了……”
他言语间俱是怆然,似乎觉得伤害已然造成,仅仅一句对不起显得苍白又可笑。
于是傅云辞退开些许,不知从哪摸出一柄薄薄的刀片,眼也不眨地在自己手背划了两道。
“你疯了!”
鲜血汩汩往外冒,谢嘉芙被他疯狂的举动惊得张口结舌,连忙脱下身上的外套裹住他的手。
“我没疯。”
傅云辞极尽温柔地摸摸她的脸:“只是做错了事,所以小小的惩罚自己一下,不用可怜我,这是我应得的。”
话毕,他的目光落到了谢嘉芙纤白的手腕上。
羊脂膏玉一般的肌肤上印着一圈红色指痕,深的都有些发紫了,由此可见,他刚才有多么癫狂,多么不自控。
愧疚、自责、心疼各种情绪纷沓而至,傅云辞抖着指尖摸了摸:“疼不疼?”
“不太疼。”
谢嘉芙摇了摇头。
她是易留痕体质,随便磕碰一下,都会留下青紫,傅云辞方才虽然有些失去理智,却也克制着力道,没有真的用劲。
所以她的手只是瞧着吓人,其实没有多严重。
反倒是他的伤口,深可见泛红的肉,再不处理恐怕会感染,
“你的手……”
“没事,让它流会。”
傅云辞不甚在意地答完,俯首,沁凉的唇瓣吻上了她的手腕。
陌生而奇异的酥麻感自毛孔绽开,谢嘉芙眼睫轻颤,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缩手。
哪知刚挪出半公分,就被人霸道地追回去,加深了吮弄的力道。
青年眼眉低垂,吻得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仿佛那不是谢嘉芙的手,而是自己的命。
亦或是,比他的生命更重要的存在。
谢嘉芙思绪复杂地看着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