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突如其来的邀请恍若万里无云的天空骤然闪出一道雷，毫无预兆劈在傅云辞心口，使得他原本平稳有序的心跳遽然一僵，漏跳了半秒。
“你，说什么？”
他迅速把人从怀中挖出来，双手握着少女纤弱的肩膀，一双狭长深邃的丹凤眼紧紧缠着她的眼睛，片刻也不愿移开。
生怕错过少女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傅云辞为人阴狠疏离，处事素来冷静自持。在遇到谢嘉芙之前鲜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认识她之后，虽然动不动就爱拈酸吃醋，但脾气也还算稳定。
称得上严重的情绪变化，亦是屈指可数。
第一次是谢嘉芙醉酒后与他表白，第二回是知晓谢嘉芙与陈鹤知有婚约。
而第三回，便是现在。
谢嘉芙的一句娶我吧，轻而易举地击溃了傅云辞的淡然从容，让他神经高度紧张。
就像高考后等待出成绩的考生，心中忐忑又期待。
忐忑在于，他害怕谢嘉芙此言是否只是一时兴起，并不是真情实意；期待在于，她也许真的会点头告诉他，她说的是真的。
不过，傅云辞一向是个沉得住气的主。
纵使敌人的枪口指到心脏了，他也能面色不改地与之对峙，伺机反杀。
是以不论他此刻心底多么的翻江倒海，俊雅的脸上仍旧一派祥和镇静。
给人一种事不关己的既视感。
可惜的是，人再怎么会装，他的眼睛和某些下意识的反应也是骗不了人的。
谢嘉芙能不太清晰地感觉到青年攥在自己肩头的五指在不断的缩紧，其瞳孔深处几乎抑制不住的暗潮，实在算不上平静。
哼，你装我也会装。
她了然地勾起粉嫩的樱唇，做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眉眼弯弯，乖乖巧巧地重复道：“我说你下周去我家提亲，我想早些嫁给你啦。”
我想早些嫁给你啦。
普普通通八个字，就像一剂强心剂，让傅云辞浮躁不安的心瞬时得到了治愈。
“真的吗？”
惶恐和不安褪去，傅云辞眉梢眼角染上了春雪消融般清雅的笑意，像个得到了最爱的糖果又害怕糖果是假的小孩子，不放心似地追问：“不后悔？”
嘿，这话问的，好像自己是什么穿上裤子不认人，始乱终弃的渣女一样。
“我后悔干嘛。”
谢嘉芙一口否定，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双手环胸，杏眸微眯，审查般上下扫视眼前容色清俊，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风尘外物般的青年：“听你这话的意思，难不成你以后会负我？”
“当然不会。”
傅云辞吻了吻少女嫩白的额心，郑重其事地承诺：“便是死后成了鬼，我也绝不负你。”
青年语气坦然，把死亡说的跟今天天气还不错一样的轻松。
虽然有些瘆人，但不得不说——
这种奋不顾身的态度让她的自尊心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谢嘉芙得偿所愿地偷偷笑了一下，昂着下巴，小小傲娇地确认：“你说的？”
“我说的。”
“那好，”谢嘉芙伸出小拇指，狡黠俏皮地道：“我们拉钩，你要是没做到，那我们就恩断情绝，老死不相往来。”
谢嘉芙原本只是小小的皮一下，想借此测测傅云辞为了她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傅云辞罕见的没有顺从配合，反而表情严肃地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嗯？什么情况？
“为什么？”
谢嘉芙蹙眉，一时没能悟到傅云辞拒绝的点。
甚至开始胡思乱想地猜测，他连稍微严重点的誓言都不敢发，是不是根本没有他表现出的那般爱她。
“因为我不能没有你。”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于傅云辞而言，谢嘉芙就是他妥善安置在心底，无人可以亵渎，唯一信仰的神。
失去她，他的人生便没有了任何意义。
因此，傅云辞宁肯谢嘉芙以他的性命起誓。
咒他没做到便不得好死，下到十八层地狱，刀山火海里赎洗罪孽，也不愿她拿他们的感情做赌注。
谢嘉芙听后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她以为傅云辞不附和是因为不爱她。
不曾想，他恰恰因为太爱她，才会如此胆小谨慎。
唯恐许下的诺言会应验，与她成为陌路人。
“如果你不信我，亦或是没有安全感，我们可以用别的做约定。”
见谢嘉芙神情有些莫名，唯恐她没有安全感，傅云辞从腰间抽出手枪，放入其掌心，温声道：“假若我负你，你就一枪射杀了我，我要有半点反抗，你就多开几枪，教我下一世沦为畜生道，在你身边做牛做马赔罪，好不好？”
“你傻不傻呀。”
傅云辞的话听得谢嘉芙鼻子泛酸，心中既感动又不是滋味，用没被握住的手摸着青年的脸道：“就算你真的负了我，顶多……”
“不可以。”
猜到谢嘉芙要说什么，傅云辞提前出言制止：“我不会离开你，哪怕死。”
你也不可以离开我，哪怕是死。
不想让谢嘉芙怕自己，后一句傅云辞没有说出来。
青年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感受到他的决心，谢嘉芙无奈又心酸地轻叹口气，把枪重新放回傅云辞手心，清泉般澄澈的杏子眼中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信任与喜欢。
她说：“只要你说到做到，我定然不离不弃，陪你走向人生尽头。”
“说错了。”
傅云辞颔首虔诚地吻了吻少女的眼睛，轻柔地改正道：“是宇宙的尽头。”
只要有来生，不论他是人还是其他什么，他都一定会找到她。
倘若时光变迁中她忘记了你，爱上了别人呢？
这个念头仅在傅云辞脑中冒出了个头，就被他无情的涅灭在了摇篮中。
他不否认有这种可能。
但它绝对没机会成为事实。
因为，一旦少女有移情的苗头，他会毫不迟疑地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只要他还存在于世间，那她生生世世便只能与他纠缠。
傅云辞含情脉脉地摩挲着少女昳丽精致的小脸，心中的念头阴毒狠辣到令人齿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