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蔡三会找自己谈判一事,谢嘉芙自昨天从陈鹤知口中得知谢嘉衍跟萧裕成去了蔡家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因此当她听到女佣说蔡兴源前来拜访的时候,心里格外的平静,甚至有点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今天即便蔡兴源不来,她也会去蔡家的。
顶着萧芷寒、陈幼宁几人忐忑,担忧的眼神,谢嘉芙温声拜托女佣将蔡兴源请去会客厅稍等片刻。
少女的和善和礼貌让女佣颇为受宠若惊,她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地说了句好的,转身快步出了客厅。
“福宝,阿娘陪你去。”
萧芷寒握紧谢嘉芙的手,就像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舍不得放开。
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这段时间称得上是萧芷寒人生中最煎熬的一段日子。
小儿子跟丈夫回晋州用的借口是生意上出了问题,实际却上了战场,大儿子和哥哥临去蔡家之前跟她说下午就回来,结果彻夜未归。
如今宝贝女儿又要单独去赴一场居心叵测的鸿门宴……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萧芷寒就像一只多次虎口逃生的惊弓之鸟,唯恐女儿也用‘安全、可靠’来骗她,然后跟儿子和哥哥一样,一去就音讯全无。
“没事的阿娘,人家就是想请我吃个饭顺便聊聊工作上的事,譬如蛇毒血清生产啊之类的。顺利的话,没准我们晚上就回来了。”
谢嘉芙能深切且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萧芷寒的关心和忐忑。她含笑安抚性地抱了抱惊惶不安的贵妇人,让她放轻松莫要太紧张。
少女神情自若,语调平稳听上去无比真诚,很有可信度。
然而萧芷寒不太好骗。
或者说她不愿再跟前两回一样,明明心里有数却假装不知情,来让女儿安心。
是的,谢季程以生意出了差错为由回晋州处理战乱一事,萧芷寒从一开始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只不过她当时没有想到事情会那么严重,所以没有劝阻。
幸而父子俩人打了个大胜仗,否则她会一辈子活在悔恨当中。
有了上次的教训,而今萧芷寒知道女儿去蔡家凶多吉少,为人母为人妻,她不愿像那温室里的花朵一般被他们宠着护着,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思及此,萧芷寒更为用力地攥紧了谢嘉芙的手,道:“那感情好,阿娘虽然不像你爹爹那般有生意头脑,但常年跟着他在外行走也累积了些经验,我和你一起去还能给你出出主意。”
她下定了决心,不论谢嘉芙说什么都绝不让步。
“我也想您跟我一起去呀,可人家提了要求只能我一个人去。”
妇人的坚毅让谢嘉芙很是头疼,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把事情掰开了往里添油加醋地说道:“您也知道,大哥哥和舅舅都在他手上呢,我若是违背他的意愿肆意乱来惹怒了他,他一气之下做出些不好的事情来怎么办?”
“有你爹爹跟二哥在,他不敢的。”
萧芷寒头脑清醒,没有中谢嘉芙故意夸大其词,想让她知‘凶险’而退的计。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谢嘉芙早就料到像萧芷寒这般思维清晰地独立女性不会轻易被自己忽悠,因此她提前备好了应对措辞。
“远水解不了近渴。”
谢嘉芙的语气幽幽的,听上去有种无法形容的复杂:“如若蔡三真的忌惮爹爹和二哥,就不会强行扣留大哥跟舅舅了。”
这句话如同一记棒槌重重地敲在了萧芷寒心上,将她心底那点子自欺欺人的侥幸击了个粉身碎骨。
这才是萧芷寒执意要跟谢嘉芙一起去的真正原因。
蔡三位高权重,在整个北地可以说是杖节把钺,大权独揽。
他有足够的资本和和实力不将谢家放在眼里。
萧芷寒不妄想自己能起到什么大作用,只希望能在女儿需要的时候给她一点安全感。
“阿娘,我知道您担心我。”
眼看着萧芷寒似乎冷静了下来,谢嘉芙趁热打铁般开始跟她讲道理:“可舅母和表哥还没回来,萧家需要有个人主持大局……”
在谢嘉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软磨硬泡下,萧芷寒终于点了点头,勉强同意了她一个人去。
安抚好萧芷寒,谢嘉芙先回客房拿了蛇毒血清的试剂和青霉素的配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又把傅云辞送她的匕首和袖珍手枪分别藏在了腰上。
虽然傅云辞这个人佛口蛇心,两面三刀,很不值得信任。
但不可否认的是——
他的东西还是蛮靠谱的。
谢嘉芙拿着东西下楼,发现陈家人一个不差地齐聚在客厅,听到她的脚步声,齐刷刷地转头朝她行注目礼。
人对警察、军人这两种职业会有一种天生的敬畏感。
当制服笔挺,不苟言笑的陈文潜和陈鹤知父子俩看向自己时,那种迎面而来的压迫感刺得谢嘉芙双膝莫名发软,差点就没出息地高举起双手,大喊警官大人冤枉了。
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女人当然不能认怂。
于是谢嘉芙调整好情绪,礼貌地同陈甫生、陈文潜问好:“陈爷爷、陈伯父好。”
陈文潜笑着回了句好,而陈甫生则点了点头,道:“许久未见小芙又长高了不少。”
很有自知之明的谢嘉芙清楚的知道对方只是客套一下,故而并没有信以为真。
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漂亮话都说了,不能让人白夸。
所以谢嘉芙乐陶陶地原地小小转了一圈,兴高采烈地道:“真的吗?谢谢陈爷爷。我又有自信了!”
今儿是陈甫生一个老战友的生日,陈文潜昨晚陪着陈甫生去了战友家,原是准备待到明天再回来的。
因为谢家的事,袁慧娴今天清早特地打电话过去,提前把两人喊了回来。
一番玩笑后,陈文潜把话题引到了正事上:“嘉芙,蔡家那边你尽管放心的去,有事我跟鹤知定当全力相助。”
这句承诺的份量沉甸甸的,让谢嘉芙感动的同时,心底又生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陈家人为国为民,真的没有辜负他们的信仰和身上的那套衣服。
“嘉芙,保护百姓是警察分内之事,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见谢嘉芙不说话,陈鹤知误以为她是担心会欠人情,遂主动出言解释。
其实陈鹤知那么说还存了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
如若谢嘉芙反驳了他这句话,就代表着她并不认为他们之间仅仅只是警察和被保护者的关系。
陈鹤知自小便是人群中鹤立鸡群般的存在,何曾有过如此谨慎卑微的时候。
正因如此,他小心翼翼,唯恐谢嘉芙不开心的讨好,才显得弥足珍贵,更使得目睹一切的陈家人百感交集。
“我知道的,谢谢你陈署长。”
谢嘉芙感激地朝陈鹤知笑了笑。
她何尝不懂陈鹤知的言外之意,遗憾的是,如今的她只剩下一颗千疮百孔的心,给不出任何承诺。
话虽如此,谢嘉芙也并非那种知恩不报之人。她在心底默默记下了这份雪中送炭般的恩情,预备以后找机会回报。
至于具体如何报,谢嘉芙暂时还没有特别明晰的打算。
也许是尽自己所能救陈鹤知跟张临泽的命,也许是……
……
待到谢嘉芙去到会客厅的时候,距离蔡兴源递交邀请函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蔡兴源脾气似乎很好,他并未生气,反倒还尊敬,不,应该说恭敬地朝谢嘉芙脱帽鞠躬致礼,温声说了句谢小姐安好。
“你好蔡管家。”
人家对自己礼遇有加,礼尚往来,谢嘉芙也认真地解释了自己晚到的原因,并诚恳地道歉:“不好意思蔡管家,我阿娘担心我所以我多跟她说了几句体己话耽误了时间,让你久等了。”
蔡兴源笑着说了句没关系,尔后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车在外面,谢小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