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高雨楼在寿河还不至于一手遮天。
那时候，在阴楼的人眼里，他还是个有着远大抱负的行业领袖！
有人死，阴行师傅就有饭吃。
可在寿河，就算没人死，阴楼里的人也饿不死。
就因为高雨楼不单吃死人饭，还搂活人财！
他不是贼，也没有那个商业头脑。
从小就入了阴行的高雨楼，不管做什么事儿，都必然和阴行沾边。
所以，他就在寿丘，开了一个工厂。
专门给各家各户做功德碑、往生牌位、镇宅石兽……
这些东西，表面上和阴行好像没太大关系。
但内行看门道，懂行的人一眼就知道，高雨楼这么做，是想动活人的风水！
坑死活人，那不就能发死人财了么？
这事儿，听上去确实不太地道。
三十年前，这种事儿可一点儿都不奇怪。
世道就是那样，满大街都是骗子，满大街都是穷人。
高雨楼喜欢走量，他收费不高，服务又到位。
有时候只要提着两只鸡上门，他就能带着人把事儿办得妥妥当当。
如今在我看来，他的这种行为，可以理解。
何庭回忆道，当初的阴楼，真的是乐土。
走阴送阴的活，虽然是七分假三分真。
但他们不害老百姓，更不害穷人，师傅们下手都有分寸。
关键是大家基本上都有看家本领。
这样一来，要真出了什么事儿，也能认认真真地应付过去。
所以，当时高雨楼在阴楼可谓是说一不二，没有人不服他！
可变数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出现的……
自从何庭带他到过地府后，高雨楼就把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那上面。
周围的人都劝他，别入迷，那地方太邪性。
高雨楼表面答应，可待在地府的时间反倒越来越久。
按照何庭的话来说，他也越来越不像个“人”！
渐渐地，他变得多疑、乖戾、癫狂！
有时候一言不合，就动刀动枪要杀人！
何庭亲眼见过，一个年轻人，就因为觉得给老爹订的棺材有些贵，想压压价。
这种事儿，本就可以聊，但高雨楼却愣是把对方的脑袋给拧了下来。
那口棺材一分钱都没挣着，反倒成了那小伙子的大殓！
还有一个八旬老汉，知道自己寿数不多，想裁套寿衣备着。
高雨楼让人用纸扎了一套，可对方却想要绸子的。
这么点儿要求，根本就谈不上过分！
可高雨楼，却用镇钉把老汉钉在了棺材里，给他硬穿上了纸寿衣。
何庭清楚地记得，那件寿衣上写的不是“寿”字。
而是“勇”字！
何庭坚信，高雨楼就是受地府的影响。
当时他就萌生了离开阴楼的念头。
他和妻子商量过后，妻子也同意他的决定。
三宝叔他爹，甚至还帮他准备了一笔钱，让他去古川、去塘驿，反正别再回寿河。
但就在他准备离开的当晚，高雨楼竟然主动找上了门！
“何三爷，让我猜猜看，他来找你，是想让你跟他去地府，对吧？”
“呵！鬼迷心窍！”
何庭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
当年，他根本没想太多，只当帮他个忙，权做报恩了。
他们俩约定好，三天后，地府见。
何庭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了，可当他把这间事儿告诉三宝叔他爹的时候。
三宝叔他爹，脸都青了！
“三宝他爹……我大哥，都怨我，是我害了他！”
何庭越说越激动，身子都有些发颤了。
他说，当年三宝他爹，无论如何都不许他去地府。
因为他已经找到了一些关于地府的古文献。
根据记载，地府本为九幽阴司，活人肉眼根本就看不见。
可历史上，却发生过例外！
一旦某个地方阴气淤积，活人无魂，死人不渡。
那这个地方相对应的“地府”，就会“魂去楼空”！
阴魂走完，么了阴气的遮掩，活人自然也就能看见地府了。
可那种地方，曾经毕竟是九幽。
生死有别，人鬼殊途，活人想要在地府生活，更本就不可能！
最终事实证明，三宝叔他爹错了。
高雨楼不仅克服了这一点，往后还走的越来越深。
要不是第三层的试炼他过不去，天晓得他这会儿，会不会已经把那儿当自个儿家了？
后来，三宝叔他爹说什么都要跟他一起去。
苦劝无果，何庭也只好向高雨楼请示。
但他没想到，高雨楼不仅没拒绝，反而还特别高兴。
他甚至让何庭带上妻子，等办完事儿，他亲自送他们离开寿河！
听到这儿，我猛地用拳头锤向地面，忿恨道：
“高雨楼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不用他说我都能猜到，他妻子和三宝叔他爹，应该就是那时候死的。
那时候，地府第一层已经被他们基本研究透了。
用足够的纸钱开道，就不会被游荡的邪祟缠上。
何庭说，那时候他才知道，地府有好几层。
而且每一层都有所谓的“试炼”！
地府第一层的试炼，就是献祭！
“通往下一层的入口，是一个巨大的牌坊，但没有名字。”
高雨楼当着何庭的面，先是杀害了三宝叔他爹。
可地府没有任何反应，他紧接着又杀了何庭的妻子。
一男一女，两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都倒在了血泊里，何庭整个人都傻了。
但高雨楼的心思，却全在牌坊上。
不就之后，牌坊上就出现了两个鲜红的古篆：
“阴阳”！
随后，牌坊后面藏着的石门缓缓打开。
何庭本想上前报仇，可当年高雨楼可比他要厉害多了。
也难怪，他役鬼师的手艺都是高雨楼教的，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对手？
三两下功夫，他就被高雨楼用“青鬼刀”制伏了！
他的手臂，就是那时候被废的。
我一听见青鬼刀，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但没有马上追问。
毕竟我不想让何庭知道，我手里也有一把青鬼刀！
不过这样一来，也从侧面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测。
高雨楼知道，青鬼刀要怎么锻造！
何庭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高雨楼走进石门里。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高雨楼。
他留在阴楼，就是想要找到机会，亲手报仇！
“何三爷，从三十年前起您就没再见过高雨楼？这是真的？”
“当然见过，可我告诉你，你看见的那个人，并不是真正的‘高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