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南磨为虎,墙北井为龙。风俗与风水讲究,各地有各地的道道。屏坝公社周边十里八乡的,对家中小院的布置虽谈不上精致,但也小有安排。一般来讲,村民会在堂屋窗户前,会支一座石磨,俗称“北山虎”;在灶屋内墙北侧,会挖一口水井,俗称“南海龙”。刘胜利来到孙玉香家的时候,发现“南海龙”没了。“孙玉香,你家的水井呢?”
刘胜利并没有多想,只是很好奇,“咋填死了?”
“哎呀,那,那不是因为井口没选好嘛!”
孙玉香的神态极不自然,“提出来的水又咸又涩,后来干脆填死了算事。”
“那多不方便呐。”
“还是呗,这两年俺都是在邻居家挑水吃呢。”
孙玉香叹着气,“唉,一个人也无所谓,用不了多少,挑一次够吃够用好几天的。”
“那也不是个事啊,龙虎守家嘛,咋能缺了?”
“是哦,以前俺不当回事,可最近接二连三发生了不少烦心事情,搞得心神不宁,俺也开始信那风水了。”
孙玉香边说边进了灶屋,向大门外走,“这几天正琢磨请个先生来看看,选个点再挖一口井试试,管它水能不能吃,反正得把井口留着。”
说话间,孙玉香已经把刘胜利引到了大门外。刘胜利在回去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是咋回事,他一拍大腿,疯癫了一样甩着两个脚板“踏踏”地飞奔去找张本民,嘴里还惊呼着“俺日的,岭东大队要塌天了!塌天了!”
有人问发生了啥大事。刘胜利连摇头带摆手,说还不能讲,反正是要震惊天下了。张本民在听了刘胜利的叙述后,几乎没用寻思,就断定是孙玉香害了马玉顶并投进水井,然后把水井填死,以掩盖事实。“你说,能是真的么?!”
刘胜利瞪大了眼,呼吸都紧张得很,“这下岭东大队要出名了呀!”
“甭瞎咋咋。”
张本民一斜眼,“对谁都不要说,这只是个猜测,俺会跟王警官说的,由公安来处理。事前要是透露了风声,那责任可就大了,弄不好要蹲大牢的!”
“不说,肯定不说!”
刘胜利点了支烟,吸了口稳稳神,“俺日的,想想头皮都发麻,后背那是一阵阵的凉风!”
“行了,你先回去,就当啥都不知道。”
“嗯,那肯定把嘴扎死死的!”
刘胜利走后,张本民琢磨着还得进一步验证一下,不用找别人,孙玉香她爹老孙头就是最关键的人物。这个得好好计划,争取一棍子打倒。就在张本民绞尽脑汁谋划的时候,孙玉香又来了,还是带着会计韩湘英和仓库管理员郭红绫,嚷嚷着要带走奶奶。“孙玉香,你真是嫌死得慢了是不是?”
张本民气得不行,“今天看看谁敢动奶奶半根毫毛,俺就让她死得很难看!”
“哟,你说啥狂话!”
孙玉香气势嚣张得很,“今番俺可是为了大队的公事!”
“公事?”
张本民一哼,“俺奶奶都恁老了,跟大队的事有啥关系!”
“明天就是元旦了,有个节目还少一个角色,你奶奶正合适!”
孙玉香带着报复的快意道,“缺个人演坏心眼的老巫婆!”
“放你个比屁!”
张本民抬手一指,“滚!现在就滚!不然还是拿三股叉捅死你们!”
“你敢!”
孙玉香也是一抬手,“就不信你个小流氓羔子有多大能耐,俺们可是三个大人!”
张本民一看还真是,这会儿并没有拿起三股叉,孙玉香她们三个要是一起扑过来,还真没办法。“韩湘英、郭红绫,你俩现在表个态,是不是要帮孙玉香做坏事?”
他想先把孙玉香孤立了。韩湘英和郭红绫两人也不直接回答,只是说这是大队分派的任务。“哦。”
张本民应着声,一寻思还得智斗,“是刘胜利派你们来的?他可是咱们大队排练节目的领头人,如果不是他指派的,你们最好回去,千万甭掺合进来,否则,你们就是跟俺张本民过不去。那样的话,俺会叫你们很难过!”
“甭听他的,两个大人还能给个孩子给唬住?”
孙玉香一旁怂恿着。“你咋还放比屁?”
张本民又转向了孙玉香,“对了,你爹老孙头疼你,是岭东大队出名的。你呢,你疼不疼老孙头?”
“你才放屁呢!”
孙玉香上前一步,“老孙头是你能喊的?”
“咋了?”
张本民一撇嘴,“俺不但喊老孙头,还喊死老孙头呢!哼,等老孙头死了,看你咋办!”
“好啊你,你个小流氓羔子,话给你说绝了,那就别怪俺把事做绝!”
孙玉香用阴狠的眼光看着张本民,“现在,俺不想作弄你奶奶了,下一步,就专门对着你!你不是疼你奶奶么,好啊,俺早晚弄死你,留着你奶奶难过去吧!看你咋办!”
“嘿嘿,俺跟你的想法不一样。”
张本民按捺住情绪,平静地笑道:“俺的下一步,就是要作弄老孙头,早晚弄死他,留着你难过到精神失常,变成个疯子。那时你干啥都不由自主喽,整天光着个一毛不挂的身子,大路边逛荡着,哪个爷们都能随时给你一家伙!”
孙玉香听了气血盈脑,身子一晃差点栽倒。韩湘英和郭红绫一看赶忙扶住,连拉带劝,把她给弄走了。“自作孽不可活。”
张本民咬咬牙,回头望着门口的奶奶,狠狠地一攥拳头,暗道:“老孙头,你是死是活,就看你闺女孙玉香的了!”
次日,元旦。岭东大队主街上锣鼓喧天,喜庆的节目轮番上演。社员们涌上街头看着热闹,笑容满面。人群中的孙玉香没有笑,她时不时瞄着同样没笑的张本民。张本民很主动,走到孙玉香跟前,道:“俺心地善良,阳历新年第一天,就让老孙头安稳地过着,多少也算个整年了。”
“你啥意思?!”
孙玉香横眉竖眼,“还是小心你自己吧!”
“难不成你下手比俺还快?”
张本民嘿嘿一笑,左手大拇指和食指做成个圈,然后用右手中指朝里一穿,接着快速来回抽动,“孙大主任,瞧,快不?”
孙玉香气得直翻白眼,“死滚,死滚你个小流氓羔子,小杂子!”
“哦,你是嫌俺小了是不?”
张本民就是要气孙玉香,“你家大狼狗可大吧!”
“你……”孙玉香恼火得说不出话来。“哎哟,咋了,委屈了啊,赶紧去找老孙头诉苦求助呐!再不找,以后恐怕都没得找了!”
孙玉香把头扭向一边,她知道大庭广众下跟张本民斗嘴的下场。“自作自受!”
张本民丢下句话,走到了一边,抱着膀子看五脏六腑都气翻的孙玉香油炸火烧般煎熬,一点都不心软。过了会,孙玉香走了过来,瞧上去似乎气儿顺了不少。“哟,看来想通了嘛。”
张本民一歪嘴,“那满满的一肚子气,估计偷偷放了不少坏屁才没的吧?”
“这会儿你抖和得不轻,马上就有你好看的了!”
孙玉香哼了一声,“告诉你,都不用俺动手,自然有人弄死你!”
“咿,聪明了嘛,看来要玩个借刀杀人?”
张本民说话间开动大脑,道:“那俺得想想有啥冤家可让你利用的。哦,在岭东大队,也就是狗日的郑成喜了,说吧,你想咋办?”
孙玉香一愣,道:“就算你猜对了,可你一样没办法开脱!”
“那就看你能造啥谣喽。”
“不是造谣,是事实!”
“俺捉弄郑金桦?”
“你就使劲再猜去吧!”
孙玉香一哼,“俺现在是了解你的手段了,就是说下三滥的损话来激怒俺,让俺不知咋办,是吧?”
“唷,孙大主任,那可不全是哦,有些是真的呢!”
张本民嗨嗨着,“你可甭不重视,否则就没法收场喽!”
“重视?”
孙玉香讥笑道,“难不成还让俺在大喇叭里广播,向你认错?”
“不止呢。”
张本民一抹嘴巴,咂吧了下,“你得把上身脱光光,胸前挂个牌子,手里敲着铜锣,绕着岭东大队的大街小巷走上三圈,边走边忏悔你犯下的罪恶!最后,再跪到大街上,三整天不吃不喝,只尿你个骚尿、拉你个臭屎,以净化你的肉体和灵魂……”“滚!”
孙玉香忍不住打断了张本民的话,“你又想激怒俺是不是?!得了吧,俺还不听呢!”
孙玉香说完,赶紧转身走了。“嘁!”
张本民不屑地道,“精腚惹马蜂,能惹不能撑!”
话是这么说,事情该重视的还得重视。当天晚上,张本民就琢磨孙玉香会利用啥由头,去挑起郑成喜的火头。头绪有点多,一时半会还没法确定。张本民最后干脆先放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看情况再说,眼下要解决的是找老孙头,印证一下孙玉香谋害马玉顶的事,如果同料想的一样,正好再顺便送他去见阎王。第二天中午过后,张本民把计划想得周全了,决定出手,然而刚出家门,就见郑成喜气势汹汹地来了。好嘛,看来孙玉香行动不慢,这么快就把郑成喜给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