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3
家族之爱
他很清楚，格林自小就很亲近艾森丽兹。
那个一脸阴郁的小子很少笑，但唯独对自己的姑姑总是展现难得的笑脸。
要是她不来找自己，艾文斯心想自己也早晚会去找她。即便她这深居简出的妹妹现如今愈发的古怪难对付了。
这也不怪她。她也是苦命的人。谁让她生在一个日渐衰弱的家族。
“你知道他来过了。”艾文斯关上门，单刀直入，他看着正在绣花的妹妹，不敢大声说话。“大早上就绣花你也不怕坏了眼睛。”
她纤细的手指抚过精致的绣花。阳光打在丝线上，闪闪发亮十分晃眼。
比起丝线反射的光，眼前的女子恐怕更加迷人。
蒙住半张脸看不清下半张脸的面容，但看身形只觉是个十分文弱的美人。
艾森丽兹坐在一把藤椅上，穿着一件素净的米黄色的裙子，腰肢纤细，露出的肌肤雪白。她带着面纱，枣红色的秀发挽在发网中，她抬眼瞧了瞧进来的人，绿色的眼睛扫过走进她的艾文斯。懒得搭话，只是轻轻点头，继续琢磨着手中的针线活。
艾文斯半晌不开口。只是安静的站着。他不能多问，只能耐心的等待，要不这妹妹就开装哑巴。
“我大晚上绣花不更加坏眼睛吗？”她语调轻快。
“晚上他过来了。”艾文斯的语气有些颤抖。他清楚自己表现的有些过火了，他太紧张了，恐惧那个孩子还活着。合法的继承人。
“是的，这让你紧张了对吗？”她没有停下手中的活，绣花针穿过淡绿色的绸子。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柔，就好像春风吹佛柳枝一般。
十分悦耳。
“紧张？我的好妹妹，我不仅仅是紧张，而是感到不安，他有点，疯狂，自小就那样。”艾文斯走桌边，端起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满杯。
“我们之中谁又不是呢？”艾森丽兹笑道，她有一双极其美丽的眼睛，墨绿色的，好像一对翡翠沉在夏天的水塘中。
艾文斯抿了一口酒，“他杀了那个女人。我猜你知道了对吧。”
艾森丽兹表现得很平静，这在艾文斯的预料之中，“我就知道，你放他进来的，你还知道多少？”
他一直觉得他和妹妹的眼睛是几个手足之中最相似的。私生子长兄暴戾，正统的哥哥温和，而亨利邪魅，只有自己和妹妹的眼睛是单纯的漂亮。
盛夏水池中的苔藓，又绿又清澈。
艾森丽兹放下手上的竹绷，轻轻的叹了口气，看样子是累到了。
艾文斯感到懊悔，他方才太多话了。问得多了些。正准备道歉，谁知，艾森丽兹先开口回答了。
“我在三个小时之前才时隔多年见到我亲爱的格林，我美丽的小侄子。”
今天很幸运，她并没有生气。艾文斯在心里面想着。趁着她心情好就多和她说说话。
“他要当国王？”艾文斯说。“这可真是一件麻烦事。他们父子就不能安分一点。”
艾森丽兹没有说话，她站起来，走到阳台上，她的房间爬满了花，她站在一束垂下的紫藤花中，风吹起她的面纱，露出下巴的一角。
她的下半张脸是骇人的，布满了脓疮。
“谁知道呢，我的好哥哥，谁又知道呢？我们之中，谁不爱皇冠，谁不喜欢，君临天下。”她直视着艾文斯。
温和的像只小猫。
“没有人会安分的，我的好哥哥，如果你迫不及待地要和毒蛇厮杀就要冷静一点。”
艾文斯深吸一口气。
“格林可真会找麻烦。”他不安的说。“还有大难不死的亨利。这个死胖子。”
“亨利死不死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他不会回来了，他想明白了。”艾森丽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面纱。“至于格林，你觉得会是麻烦？”
艾文斯看着自己的妹妹，莫名的忧伤，记忆中，她曾经是一个美丽天真的女孩。会因为记不住各个家族的旗帜而苦恼。会因为花园里面的花朵枯萎而难过。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傻瓜，就和死去的玛丽一样。她曾经还渴望过爱情，爱情，该死的爱情，谁碰谁倒霉的爱情。
过去宫廷里面的小女孩都是可爱的金丝雀，她们漂亮的脸蛋总是藏不住情绪。
你只需要看着她们的眼睛就会猜出她们将要说什么。
不过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现在，柔弱的妹妹，站在他面前，消瘦病态。却一点也不可爱。她早就不会因为小事而失落了。她的眼睛是盛夏的丛林，暗藏杀机。
爱情曾毁掉了她的脸。同时也教会她运用更加有效的武器。
“他和你说了些什么。”艾文斯紧张的问。
“你很担心？”艾森丽兹转过身子。
艾文斯知道她在看哪个方向。她的房间正好可以看见亚文戴尔最大的教堂。
“我们是一家人。”艾文斯一边说一边走到妹妹身边。
“你想知道谁的话，是我们的好兄长，还是我们的好侄子。”艾森丽兹轻声细语。
“我的好侄子，我相信那个叛徒不会回来了，他喜欢女人和所谓的自由，这么多年他才想明白这一点。”艾文斯抬手拨弄了一下垂在他眼前的紫藤花。
“我猜你不会喜欢听的。”艾森丽兹说。
“他要当国王？”
“不，不对，我亲爱的哥哥。”艾森丽兹用手指压住艾文斯的唇。
艾文斯瞧着她那双充满假天真的眼睛，他对妹妹的遭遇感到惋惜，感到愤怒。
“格林这家伙，很爱玛丽，他们相爱过，玛丽希望他杀了自己。”
艾森丽兹淡淡的说。
“他给我讲诉了一个孤独男孩的爱情故事。”
艾文斯愣住了，他开口准备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只有这个？”
“只有这个。”艾森丽兹说。
爱情，还是该死的爱情。
艾文斯觉得头疼。
“哥哥，你应该感到高兴，我们还有格林，假如毒蛇咬死了你，我们家族当中还有一位国王。”艾森丽兹平静的说。
*
格林.伊瑞欧在海边唱歌。一群孩子嬉闹围在他身边。
他将面具放在脚步，任由海水冲刷着那滴黑色的眼泪。
他看着手中的银色头发。那秀发缠绕在他的指尖就像藤曼爬上树干。
这缕秀发还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是百合花的味道，很甜美的味道，就像她第一次在舞会上盛装出席所涂抹的香水一样好闻。
银色头发的美人，那时她只有十四岁，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刚刚开始人生的少女纯洁明媚，笑起来好比月下的百合花。
他一边看着秀发一边唱着诡异的童谣。
他不明白为什么童谣总是那么可怕而孩子们却听不出其中的残忍，难道那个时候的人类是分不出善恶的。
不过，那个时候谁又知道世间的残酷。
“有一个银发的少女，她是一个贪婪的女孩，她出生在富足的家族，空有美貌，空有美貌。
她忍受不了乏味的生活。
哦，美丽的少女，美丽的少女，她去山上找恶魔。她说她财富，她说她要权力，她说她要成为皇后。她最想要的还有爱情。
爱情
！恶魔朝她一笑。他要女孩拿爱情交换她所求。
她要死在骑士剑下，黄金裹尸。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偿所愿，得偿所愿！”
“为什么她富足还要财富？”一个女孩拉住格林的衣角，格林回头看着小女孩，她是一个银发的女孩。
“因为，她不是要金钱。”格林回答，他蹲下来和小女孩面对面。
小女孩看清他的脸往后退了一步。
“我使你感到害怕？”格林问，他绽出一个笑容。然后他捡起面具。
小女孩摇摇头，可能是面前的男人笑容温柔，突然又不觉得害怕了。
“所以为什么？”
“爱。”格林回答，他拨弄着手中的琴，手指上还缠绕着银丝，“因为她需要爱。”
“没有人爱她吗？”女孩问。
格林握着银色的秀发，他看着天空。
“我也不知道，可能有一个人是爱她的吧。”
“是谁爱她呢？是那个恶魔吗？”
小女孩的话招来了三两男孩的嘲笑。
“你没有听明白这歌谣的意思。”
“这是在说一个女人的贪婪，我父亲就老说我母亲是这样的，麻烦贪心的女人。”
这些小孩不超过十一岁，都是精力旺盛的家伙。脑子里面塞满了天真和假想。有样学样。
“啊，这可不是。”格林道，他将银色的秀发收回进口袋中，然后将面具戴在小女孩的脸上。
见过小孩还希望格林多说点什么，他们想看方才他答应的变戏法。
可惜不巧，不远处有人朝这个一大早就坐在海边的小丑挥手。
”老大，走吧。”
格林抬头，看见一个强壮的男人站在一张渔网前。
“好了孩子们我要去工作了。”他挨个和孩子们道别。
“你还会回来吗？”一个男孩问道。
格林挥挥手。“可能会吧。”
“你的面具。”
“送你吧。”
他头也不回的漫步在沙滩上，手里面提着里拉琴。
“您哭了。”
“没有，白痴，我只是眼睛进了沙子。”
格林朝同伴竖起中指。
“不，您是哭了。”
*
“你们醒来了。”
亨利打着哈欠看着揉着眼睛的瑞文娜。
“你怎么会在这里。”瑞文娜起身，她慢条斯理的问，“是来晚上散步减肥的吗？还是我们睡了好几天啦。”
阳光洒在她金色的秀发上，瑞文娜伸了伸双臂。活动一下身体，然后站起来。
此时亚伯特也睁开了眼睛。
“拉我一把，”他伸手，瑞文娜将他轻轻的带起，“可真难受。”
“那是因为你受伤了。”克里斯说，他来到亚伯特他们身边。一边的亨利也跟着起身。
“你们一定想不到我和瑞文娜梦见了什么。”亚伯特才不顾身体上的伤口是否严重，他生龙活虎的准备讲述自己的故事。结果哎哟了一声。
“不要乱动笨蛋。”瑞文娜说道，“咱们回去吧，还可以赶着吃一顿早饭。”
“我看这天不错，就在外面吃。”亨利提议道。
“看来时间才过去了一夜。”亚伯特说着，他捂住伤口。“我觉得我过了一生。可真漫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