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之上,一人宛如雷霆般向下坠落,速度飞快,瞬息便至。
此人十分苍老,麻衣布鞋,身材比之王天龙还要魁梧几分,双眉之间有红色的菱形印记,神情清冷,他的那双眼睛极其冷漠,看着在场众人,就好像看着蝼蚁一样。
老者负手而立,望着剑无极,“看见你如约而至,我很欣慰。”
这位老人与宗主天机子,持剑长老萧逸尘,同为汉国仅存的大剑宗之一,他的名字叫“琨钧上人”,乃是凌空阁的阁主。
老人落座之后,便不再说话,他这一生收过三个徒弟,但都死了;而他的三徒弟,亦是死于十八年前的塞北之战。
柳白正在闭关,太渊阁来的人是欧阳倩,她望了李长安一眼后,便坐在了吴宗旁边的竹编椅上,闭目养神,沉默不语。
当年,李云飞离开九天剑宗之时,太渊阁全阁修士都跟随他参与了王朝军,一同卫国。
所以太渊阁的修士,伤亡最是惨重,塞北之战最后活着回来的修士,总共不到十数人,虽然经过了十几年的调养生息,但太渊阁的实力,比其他阁依旧要弱了很多。
那场战争,让九天剑宗修士凋零大半,导致九天剑宗元气大伤,不复往日盛况,这个宗门为大汉付出了太多。
其实这些天真可爱的人,本来不应当死在塞北之战的,汉国有难,也没见其他宗门的人出山卫国,如果当年李云飞没有说那番话,或许这些人,现在还活着。
或许也正是李云飞的那番话,才导致九天剑宗元气大伤。
李长安望着坐在竹编椅上的众人,这些人其实皆是李家有愧之人,这满座皆是有愧人。
他们的师傅、师兄、师弟,或者弟子,都是因他父亲李云飞而死。
因为李云飞的那番话,九天剑宗的八千修士才会持剑出宗门,共赴国难,为汉国的居民的安危,不爱其躯,毁家纾难。
所以李家有愧,李云飞有愧,李长安亦是有愧。
这个愧是“愧对”的愧,是对不起的愧,是“心怀愧疚”的愧。
……
流云阁主、持剑长老、剑神,诸多称号加身的萧逸尘,最后才到。
汉国的市井巷弄,一直流传着两句话——
“天下是先有萧逸尘,然后才有剑!”
“天下的剑大体分为两种,第一种是九天剑宗修士手里的剑!另一种,是除了九天剑宗以外,所有的剑!”
这两句话,足以证明萧逸尘在汉国人民心中的崇高的地位。
三千年前,这方天下并没有剑修这个称呼,直到萧逸尘横空出世,世间才有了剑修;因此又有人说,“萧逸尘的一生,几乎等同于剑修的历史。”
御空而来的萧逸尘,身上并无配剑,他青衫大袖、两鬓斑白,模样也并非传说中的丰神玉朗;总的来说,相貌只能算得上“还可以”三字而已。
萧逸尘的气势,没有像琨钧上人那样锋芒毕露,配合着他那身青衣,看着十分平易近人。
他对众人点了点头,便走向了左侧唯一空着的那张竹编椅。
李阙歌望着萧逸尘,激动的说道:“流云剑神萧逸尘啊!你快看。”
九天剑宗以前并不是在塞北,而是在鄱阳湖之上;九天剑宗八千修士战死以后,萧逸尘便将九天剑宗驶向了塞北大漠。
然后,萧逸尘独自去了天道国,一剑削去天道宗老宗主的半副身躯。
从此以后,天下安定,天道国的虎狼之师退出汉国疆域,九天剑宗代替汉国士卒镇守塞北。
所以,只要有萧逸尘在!有九天剑宗在!天道国便再也不敢踏足大汉疆域半步。
其实,李长安心中最感激的人,便是萧逸尘,
若不是他,李云飞那些年的南征北战,还有百万将士和八千修士的命,就全部白费了;在李长安觉得,是萧逸尘挽回了李云飞最后的尊严。
和其他人猜想的不同,李长安最想去的并不是太渊阁,而且去流云阁,而是成为这个人弟子。
陈天元见九阁之人皆已到齐,便走到正中央的那把竹编椅,他对众人作揖后,说道:“师傅出门游历,今年玄天阁的话事人,依旧还是我。”陈天元说完后,便在了正中间的那张竹编椅上。
李阙歌看了陈天元一眼,扯了扯李长安的袖子,凑过去小声问道:“这陈天元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能坐在正中间那张椅子上?”
李长安低声回道:“九天剑宗以玄天阁为首,那张椅子本来就是玄天阁的位置,陈天元是天机子大徒弟,自从天机子外出游历以后,九天剑宗上上下下所有的事,都是此人一手操办;所以他既算玄天阁的代阁主,又算是九天剑宗的代宗主。”
“而且,根据天机子推算得知,陈天元的前世应是仙界的仙帝之一,后来在青云劫仙界破碎时陨落;只剩下一丝魂魄得以重新投胎人间;但是因为三魂七魄不全,终日混混僵僵,变成了一个傻子,靠着行乞残活。”
“天机子将陈天元带回九天剑宗以后,应该是使用了什么术法,将陈天元的魂魄补齐,他醒来后,成为了天机子唯一的徒弟,重新走上修仙之路,但毕竟曾经三魂七魄不齐,陈天元容易迷糊,所以他的反应速度要比常人慢上些许。”
李阙歌看着面色温纯的陈天元,咽了口水说道:“这就厉害了!难怪他会成为天机子唯一的徒弟,还能坐在正中间。”
坐在竹编椅上的九人,都很有定力,他们喝茶的喝茶,沉默不语的沉默不语,闭目养神的闭目养神,但就是没有人先开口,提选徒的事。
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各位前辈,我这都站了半个时辰了,腿都麻了,你们倒是开口说句话啊!”
李长安听见声音以后,扭头望去。便看见右侧三步处,长着浓密的一字眉的壮硕少年,他的相貌寻常,衣着也是粗布麻衣的农家打扮。
壮硕少年说话以后,发现众人都望着他,他慌张的摆了摆手,说道:“你们都看着我干嘛?”
王天龙看了壮硕少年一眼,饶有兴趣的开口问道:“少年,你叫什么名字?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不说话。”
“我叫李四。”少年挠了挠头,回答道:“各位前辈莫非是在测试我们的定力,看我们谁先沉不住气?”
王天龙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不说话,自然是为了‘端着’,另外你就没听说过‘说先开口,谁就输了’这句话么?”
吴宗望向张三,然后说道:“师兄啊,我看这李四和你有缘,要不然你就收了吧。”
张三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然后说道:“我一个孤家寡人的,几个师弟还都死了,阁内又没什么能继承衣钵的弟子,指不定那天我一蹬腿,就走了,到时候剑灵阁的传承,可就当真断绝了。”
王天龙问道:“那师兄,你想怎么办?”
张三故作沉默的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就这样吧,李四我就收了;另外那剑无极、李长安、李阙歌三人,再随便留个给我就行。”
宋浩然拍了拍张三的肩膀,他说道:“我师傅、师兄也都去了,阁内也是后继无人,我要是去天道国复仇的时候,也死了,那浩然阁岂不也是传承断绝了?”
张三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言之有理,那你也选一个吧。”
宋浩然说道:“我看那李长安不错。”
张三说:“我看那剑无极不错。”
琨钧上人听了这话,咳嗽了一声。
张三问道:“师伯你喉咙不好?”
“到不是喉咙不好。”琨钧上人站起身,“剑无极,跟我去祖师堂吧。”琨钧上人说完话,挥出一道灵力,刹那之间,广场上已经没有了剑无极和琨钧上人的身影。
“卧槽!师伯不讲理啊!”王天龙起身怒道。
宋浩然也说道:“师伯你仗着辈分,欺负我们这群小辈,算什么英雄好汉!再说,师伯你收的徒弟,都夭折了;这剑无极说不定又会出意外,还不如留给我们呢!”
张三听了这话,点头道:“对呀,还不如留给我呢。”
吴宗不动声色的挥出一道灵力,正欲裹胁着李长安遁走。
坐在他身旁的萧逸尘,拍了拍吴宗的手背,打散了那道呼之欲出的灵力,“我们是剑修!怎么能如此行事?你师伯不懂事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瞎闹。”
吴宗呵呵一笑,尴尬说道:“师叔教训的是。”
话音刚落。
青光一闪,萧逸尘便带着李长安消失在了场内。
……
场面一阵沉默,气氛甚至还有些尴尬。
张三叹了口气,望着消失的李长安和剑无极,他开口说道:“各位同门,我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头,没几年寿元了,大家就当帮我一次吧,那李阙歌让给我吧。”
金丹期寿二百,元婴期寿五百,化神期寿二千。
张三师兄如今也快二千岁了吧,南宫不落看了看张三的苍苍白发,率先说道:“李四和李阙歌师兄你带回剑灵阁吧,至于剩下的弟子,就全归太渊阁吧。”
吴宗拍了拍椅子,站起身来,“我同意南宫师妹的话。”
王天龙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玄天阁。
宋浩然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白来一趟,那就这样了。”
陈天元缓过神来,问道:“大家这就商量好了?”
宋浩然拍了拍陈天元的后背,说道:“我们都同意,就按南宫师姐说的办。”
陈天元“嗯”了一声,站起身来,对剩下的少年们说道:“那你们便去太渊阁吧。”
欧阳倩沉默不语,心事重重。
陈天元走过去,轻轻的拍了拍欧阳倩的肩膀,说道:“他们是我亲自挑选,都是天赋不错的好苗子,你带回太渊阁,记得细心雕琢,看见合适的也可以收了当弟子。”
欧阳倩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带着剩下的少年们去了太渊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