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你……杀了我吧。”
顾墨尘眼神空洞地看着比他还要空洞的顾难敌，好半晌，终于鼓足勇气开口。
杀了他，或许也只有他才能对顾惊雷的死负责了吧。
“杀……你？”
顾难敌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孙子。
一个杀字，让他的眼神里多出了一抹难言的情绪。
也搅动得他眼中的空洞迅速消散。
“杀了你又有何用？”
顾难敌总算恢复了说话的力气。
他苦笑一声，手掌轻轻在顾墨尘的脸上划过。
“你想要我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他说着，收回了手，再往后退了两步，仔细端详着顾墨尘。
就在不久前，他凭着大毅力压制着心中的悲痛，在勉强向冷不休等人交代了两句之后，一时间却也不知该去何处。
回到神树位面吗？
回去，就得继续面对王克陌与冷不寒。
而现在，顾难敌最不愿意去面对的，就是顾惊雷死后的一系列问题。
顾惊雷是死了没错，可他毕竟来了玄元大陆，也差点得手将陈天行干掉。
更重要的是，他还拉拢了一个帮手，何荣周。
何荣周乃是何家的人，也是何家很看重的阵道天才人物。
若非何家一直站在顾家这边，这次他们甚至都不会派何荣周去到玄元大陆。
可何荣周此刻却已成了一个白痴。
一个不可逆的白痴。
被陈天行那天魔噬魂搅乱了的脑子，哪怕是顾难敌这种神识力量无比强大的强者，也无法为其修复。
这可不像是七宝古佛那种只不过是修改了一些记忆的轻微损伤，而是遍及整个大脑的严重伤害。
何荣周伙同顾惊雷一起，最终的目的就是要踢陈天行出局，并解决他。
陈天行自然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所以这个烂摊子得交给顾难敌去处理。
他得向何家交代。
若这只是何荣周的个人所为倒也罢了，那他就不会是交代，而是向何家问责。
然而此事却是因他顾家的顾惊雷而起。
是顾惊雷教唆了何荣周暗中破坏阵法的完善，这件事问题最大的还是在顾家。
顾难敌回去神树位面，可以想像必将面对一摊子破事，面对何家，他也无法做到理直气壮。
光是想想都很头痛。
再加上顾惊雷之死对他带来的冲击，一时间，顾难敌竟生出一种想逃离的念头。
可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他乃是顾家的家主，还有整整一个世家需要他去指挥。
两大位面的合作也是他在神树位面以强硬的姿态作出决定，他一走，其他世家会怎么想？
又会怎么对付顾家？
还有那个直到现在都意向不明的李家。
逃不了。
顾难敌心知自己肩头的责任之重。
所以，他不能逃避。
但在回去之前，他却很想来流沙荒漠这里看看。
他的神识力量已经回归本体，顾墨尘只要不是躲在小型位面里，一定逃不过他的感知。
所以他来了，来到了流沙荒漠。
可一时间，他却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顾墨尘。
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什么样的情绪来面对顾墨尘。
怪他么？
不错，不是顾墨尘的话，事情不会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
可顾难敌同时也知，正是因为顾惊雷的强势与步步紧逼，这才造成了顾墨尘的叛逆。
要怪顾墨尘，似乎也怪不着？
心境失衡之下，顾难敌犹豫了。
是以他虽然人已经到了流沙荒漠，却又突然失去了去找顾墨尘的勇气，只能将自己的悲痛在无人在场的情况下，浅浅地发泄出来。
可他虽然没找顾墨尘，顾墨尘也还是感知到了他的到来。
于是将萧莫何与乐清绫等人安顿好后，他便来到了顾难敌的身前。
乃是抱着被顾难敌杀掉的准备来的。
爷孙俩四目相对，一时间竟是无言。
“墨尘。”
好半晌，顾难敌才长长一声叹息，道：“现在已经没有非得分个事非对错的必要了。”
“你的父亲已经死了，而你仍然是我顾家的下一任家主接班人，所以你……还是不准备随我回去吗？”
“回去？”
顾墨尘目光微闪，本能地生出一股抗拒的心理。
然而下一刻他便意识到，那个在神树位面最令自己感到恐惧与无奈的人，已经死了。
“我……”
顾墨尘抬头看着天空，目光似乎能穿越空间壁障，一眼望到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神树位面。
不错，回去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在弄出了那五根五行巨柱之后，顾墨尘留在玄元大陆上的作用已经极小。
之前他还有着理由，想要在玄元大陆上发展自己的势力，让顾惊雷好好看看，他顾墨尘绝对不是常被其挂在嘴边的废物。
甚至，顾墨尘也做好了与陈天行等人一起，对抗神树位面的准备。
他是准备好了血战一场，然后再被神树位面的强者干掉的。
从神树位面而来，他自然知道两大位面的实力对比。
凭他胡乱弄出的五根五行巨柱，虽然能令玄元大陆出现大量的归虚境修士，可要说就凭这份力量便能与神树位面平分秋色，阻止对方的入侵，那还是痴人说梦了。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事情的走向在短短的时间里，就突然脱离了他最初的预想。
陈天行竟然与顾难敌谈妥了条件，两人达成了两大位面之间的合作。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随之而来的，却是自己的空虚。
顾墨尘他……顿时就找不到目标了。
本来以为会血战至死的敌人，现如今却成了从神树位面而来的五位阵道大能。
他胡乱弄出的五行巨柱也成了这次双方合作的关键。
至此，他顾墨尘在玄元大陆上就显得很多余。
已经没有任何他可以插手的事情了。
以前是，现在更是。
当顾惊雷死在了玄元大陆上之后，顾墨尘失去了所有的目标与借口。
“爷爷。”
收回目光，顾墨尘苦笑道：“我已经是顾家的罪人了吧？”
“我这样的人，还能再回顾家？”
“还能继续成为下一任顾家家主的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