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宽落坐在江爷爷下首的位置，沉吟了片刻，江爷爷才缓缓开口。
“你三叔那最近的动静，听说了没有？”
“没有。”
“真的？”
见江景宽回答的干脆，引得江爷爷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还在这和他装，他就不信他都听说了的事，这个浑小子会真不知道。
“他们小家里的小打小闹，我这个老头子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加干涉。”
“不过景霁这孩子之前成天的胡闹，这才算把心放在工作上……”
“他会学着处理好怎么平衡。”
“话是这么说，得空你这个做大哥的还是要多指点指点他。”
“这话说的，您也知道这个小混蛋的性子。不过即便真有些情绪也没什么不应该的。”
江景宽的手搭在桌上，语气淡然。
“………”
江爷爷听的出江景宽对江景霁言语间的维护之意，吹着胡子昵了下江景宽心下安心。
“打也是你，惯着的也是你！”
只是在又想起江淮文和江景明之间的关系时，江爷爷心下又不免叹息。
尽管不能放在明面上宣之于口的秘密，但他心里却是知道在这件事上，江三婶是受了大委屈的。
“让你过来，是要和你商量另一件事。”
江景宽抬起头，深邃的眸沉静如波。
“比起景霁他们，景明目前的情况……我要更关心一些。”
江爷爷的手在花白的胡须上捋了捋，
“有些该解决的事，也该趁着现在没必要再拖！”
“我那个'好'父亲自己做不到，这是求到您面前趁机给您上上眼药了？”
江景宽勾了下嘴角，说的漫不经心。
“你这个浑小子！”
江爷爷瞥了江景宽一眼，
“别说你那个父亲来与不来的，你当我真是不知道景明是怎么出的事？”
“把我派出去的人一次次的挡回来，到底怎么想的？”
江爷爷问的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半点不兜圈子。
“不过是打算先收点利息罢了！”
江景宽双腿交叠，另一只手随意的搭在腿上。
“………”
江爷爷顿了下，眉峰不自觉的蹙起，
“之前的事是她做的？”
他立刻联想到，之前江景宽受伤差点没了性命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一事。
江爷爷不怀疑江景宽的说法，也明白江景宽既然这样说，那代表一定是有十足的证据。
“张敏兰她真是好大的胆子！”
“我江家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让她一而再，再而三为所欲为！”
“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么些年她一向不就是这样的做派？”
“少来！”江爷爷看着江景宽不怒自威。
但江景宽却丝毫不受影响，对江爷爷讲话的大嗓门，身体更是连动都没动过一下。
“当你爷爷真是老糊涂了不成？
单是如此，你这个浑小子会大费周章的一再拖到现在，凭她张敏兰能值得上？”
“她自然不值得。但我总要给我自己一个交待，也要给'她'一个交待。”
江景宽轻声的说着，被睫毛遮住的眸光沉了下来。
已经晚了这多年的公道，多等个一时半刻又算的了什么？
无论张敏兰和陆大勇都应该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
不然他母亲的在天之灵又将如何得以安息？这也不仅仅是交待，同样是为人子的责任。
“什么'她'啊'她'的，你这是在说谁？小知鸢也受委屈了？”
江爷爷被江景宽的话弄得一时代入想到的便是南知鸢。
不过转而又想到，即便张敏兰猖狂不让人，有江景宽在，南知鸢也吃不上什么亏。
桌子上的盘子里摆放着精致的点心，江景宽目不斜视像是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再过不久，便是我妈的生日了。”
“嗯，算算日子是快到了。”江爷爷被这么一打岔，也跟着不免感慨。
“一晃这都多少年了，你这个浑小子也长大了。
幸好是哪怕张敏兰使坏，你也平平安安全乎乎地挺过来了。
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爷爷到时候要怎么和你妈妈交待？”
“那爷爷一定还记得我妈，当年是怎么往生的。”
“你这孩子，我疼你妈妈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那么深的感情是做假的？”
江爷爷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告诉你，卿萱若是还在，你这个臭脾气的早就得给我靠边站了！”
“既是为了我母亲，张敏兰和陆大勇我也决计不会放过！”
“什，什么？”面对着急转直下的对话，江爷爷的耳朵一时没能听清，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我母亲的死不是意外！”
江景宽清冷的声音传到江爷爷的耳边。
“张敏兰和陆大勇才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
“………”
良久，书房的房门被从里面打开。
“景宽。”江爷爷拄着手杖坐在椅子上，叫住江景宽的名字。
“爷爷不管之前你插手了多少，但这件事要给我个结果！”
“好！”
江景宽挺直的脊背如松柏一般，他背对着江爷爷在应下这一声后，大步走了出去。
不知何时外面本是晴朗的天气，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雨水很快打湿了窗棂，发出滴滴答答地声音。再浸湿了地面，汇成一小汪小小的水坑。
江爷爷站在窗前注视着外面那道欣长的身影，直到江景宽坐上车开出公馆消失不见。
他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变，却思绪万千。
有些事是不经想的，无论是景宽让人在不知不觉间拦住淮政和他派出去抓张敏兰的人。
亦或者景明的身份、老三媳妇的委屈、景美的未来、江家的声望与体面……
但他却万万没想到，这一切竟是为了卿萱！
………
这个孩子到底一个人不声不响地背负了多少？
江爷爷的眼里写满是心疼，他缓慢地转过身来。
江景宽刚才坐过的椅子旁和椅子配套的梨花桌面上，摆放的一碟子精致的桃花酥点心未动分毫。
江爷爷深深地叹了口气，一切都是命啊！
从卿萱当年的纵身一跃，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死在景宽的面前。
只这一件罪过，就没有谁有资格要求他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