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和裴寂在李渊的喃喃自语中回过神,一起向李渊道喜。
“恭喜圣人,贺喜圣人……” 连皇帝也不要,可不就是圣人嘛?! 不过,这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一个是前朝留下的遗物,除了能用所剩不多的美色诱惑诱惑人老心不老的李渊外,什么也做不了;一个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往后的日子注定要在两仪殿里陪李渊过了,再也没有自由。 李氏出了圣人,他们也沾不到半点光,除了吹捧一下李渊外,什么也做不了。 …… “麻烦啊!”两仪殿外。 李元吉仰头看着天边已经昏暗的云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李渊居然不相信他,居然拿李氏族长的位置试探他,这让他觉得很麻烦。 倒不是说李渊对他怀有恶念,在试探他是不是想谋朝篡位。 而是李渊真的想把李氏的族长之位给他。 他能感受到,李渊将李氏族长之位许给他的时候,是真心的。 这就是真正的麻烦所在。 如果他有心当皇帝的话,那李渊将李氏的族长之位许给他,他会毫不犹豫的笑纳了。 可他不想当皇帝啊,李氏族长之位对他而言就是一个麻烦。 他敢肯定,他今日坐上李氏族长之位,明日李神通、李孝恭、李靖、李世勣等人就会开始帮他谋划登基的事宜。 在李神通,以及大唐绝大多数人眼里,大唐的江山就是李氏的。 李氏的族长自然而然就是大唐的皇帝。 所以李渊将族长之位交给他,跟把帝位交给他没区别。 朝野上下的人只要不是太蠢,都会从中领略出李渊要将帝位传给他的心思,到时候必然是上下一心,一起拥护他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他如果想要那个位置的话,只需要顺水推舟,就能轻而易举的坐上去。 问题是,他真的不想要啊。 他拒绝接任李氏族长之位也是如此。 可他拒绝接任李氏族长之位,并不代表这件事就结束了。 相反,李渊既然起了这个心思,那他就一定会有其他动作。 这对他而言就是一个大麻烦。 “阿郎,想什么呢?”
不知不觉间,李元吉已经回到了武德殿,听到了杨妙言的疑问,才稍稍回神,然后在杨妙言的伺候下一边宽衣一边道:“没什么……” 李渊要把帝位传给他的事情实在是太惊人了,他不想要的事情更惊人,为了避免杨妙言再担心,他果断的选择了隐瞒。 男人,尤其是有担当的男人,都是这个样子,对家里人都是报喜不报忧。 很多事情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扛着,直到出人头地的时候才会衣着华丽的出现在人前。 李元吉现在不想出人头地,因为他头上现在就剩下一个位置了,他要是坐上去,那他所期望的生活就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更重要的是,他就真的变成孤家寡人了,真真正正的找不到任何一丝依靠,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倾诉对象的孤家寡人。 李元吉自认自己是个男人,可以不要依靠,但他却不想连一个倾诉的对象也没有。 那样的话,他觉得他真的会发疯。 人是群居的动物,除了要跟族群待在一起外,还要跟族群倾诉,还要跟族群抱团取暖。 如果脱离了族群,人是会发疯的,也会变态的。 历史上很多帝王之所以都有点变态,就是因为他们脱离了族群,成为了凌驾于族群之上的一个另类的存在。 没有人可以倾诉,也没有人可以抱团取暖。 时间长了,就成了一个谁也揣测不透的疯子,干出许多疯狂的举动。 而古代又没有心理医生,也没有哪个人敢去窥视帝王的内心,所以帝王一旦变成了疯子,就会疯一辈子,永远也治不好。 李元吉可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疯子。 “你就骗我吧。”
杨妙言娇嗔着埋怨了一句。 她看出了李元吉在撒谎,但李元吉既然不肯告诉她实话,她也不问,她只是用夫妻间相处的方式跟丈夫发发牢骚。 在杨妙言的伺候下,李元吉脱去了外衣,换上了一身寝衣,又在杨妙言的招呼下,来了一次大被同眠。 没有什么烦恼是大被同眠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人不够,不够累。 武德殿内绝对不会出现人不够的情况。 所以次日李元吉神清气爽的起了床,在一片白花花中洗漱了一番,穿戴整齐以后赶往了太极殿。 李渊的事被他暂时丢在了一旁,虽然他猜测到李渊随后会搞事情,可李渊具体会搞什么事情,怎么搞,他都猜不到,所以只能以不变应万变,静等着李渊出招了。 到了太极殿,跟一众文武大臣们一起商议了大半天的国事,在对一些需要他亲自批示的事情做了批示以后。 一天的工作就勉强算是结束了。 如此往复了数日,没等到李渊出招,李元吉就把所有的心思投入到郑氏的事情上了。 李高迁接替了张亮,又解开了心结,那个曾经在李渊晋阳起兵期间无敌的先锋大将又回来了,他在了解清楚具体的任务以后,毫不犹豫的就对郑氏出招了,并且一出手就是杀招。 一百多精明强干的悍卒,扮成了游侠儿潜进了荥阳,用了不到三日,刺杀了郑氏二房的嫡子。 这一下就捅到马蜂窝了。 郑氏像是疯了一样,开始在荥阳境内大索刺客,连同附近的几家世家豪门,也跟着一起搜索起了刺客。 在搜索了足足半个月以后,在荥阳城外的一处山谷里发现了刺客的踪迹,双方在山谷里血拼了一场,死了足足三百多人,才让他们生擒了一个活口。 然后他们通过活口问出了幕后主使者。 四月初五的时候,李高迁所在的张氏庄园遇到了袭击,袭击者身份不明,但战斗力和手段都很凶残。 庄园内外死伤了不少人。 受‘张亮’想邀,在庄园内做客的河间王李孝恭也受了伤。 然后李孝恭就动怒了,命令长安万年两县,七日之内查出刺客的身份,给他一个交代。 长安万年两县的县令,查了足足十五日也没查出刺客是谁,李孝恭一怒之下就把两个人都砍了,然后亲自跑到了宗正寺请罪。 满朝文武还准备弹劾他呢,结果得知他跑到宗正寺去请罪了以后,就偃旗息鼓了。 毕竟,李孝恭是皇族,而且还是皇族中身份显赫的存在,他犯了错,只能由宗正寺来定罪,他亲自跑到宗正寺去请罪了,朝野上下的文武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在李神通对李孝恭判处了一个月禁足之刑期满的时候,有人带着一大笔钱财赶到河间王府请罪,李孝恭命人将人和礼物一并丢出了府,并且扬言一定会查出刺客是谁,给对方一个好看。 五月底的时候,李孝恭到了大理寺,请大理寺的人开始追索凶手,并且张榜悬赏,为提供消息者许下了厚利。 在经过了‘坚持不懈’的查探以后,查出了幕后的主使者出自于郑氏。 郑氏第一时间将人送到了河间王府,并且送上了重礼请李孝恭息怒。 李孝恭不仅没收礼,还将前去送礼的人打了一顿,然后命人断了郑氏所有的商道,取消了郑氏借着漕运和海运发财的资格。 此事一出,一大帮子人跳出来帮郑氏说情。 很久没露头的郑观音也在此列。 太极宫,望云亭。 李元吉应邀赶到此处,一到亭边,就被人邀请上了南海上的龙船。 龙船内,郑观音带着一个模样娇俏的宫娥,穿着胡人的服饰跪坐在那里。 李元吉一见,心头一跳。 “嫂嫂有礼,不知道嫂嫂请我过来,所为何事?”
李元吉察觉到了一丝‘不善’,没有进楼室内,而是站在楼室外拱手询问。 郑观音一边斟着酒,一边神色复杂的道:“叔叔进来说话。”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摇头道:“我站在外面即可。”
郑观音长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长大了,再也不愿意跟我亲近了……” 李元吉心头苦笑了一声,说了一句打扰了,然后进入了楼室内。 郑观音拿昔日照顾过前身的事情说事,他实在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 “叔叔知道嘛,昔日在曲池,我就是以这身装扮为二郎献的舞,也是以这身装扮哄骗二郎喝下了毒酒。”
郑观音脸上带着笑意说着,但李元吉从她身上感受不到半点的开心,反而感受到了浓浓的哀伤。 她一个太子妃,一个世家豪门出身的贵女,以色娱人的事情可以说是奇耻大辱,如今又亲口说出来,更是辱上加辱。 “叔叔请酒,叔叔放心,这杯酒没有毒。”
说话间,郑观音将一杯酒递到了李元吉面前。 李元吉看着杯中的酒,再看看随时准备以色娱人的郑观音,长叹了一口气道:“嫂嫂何至于此呢?”
郑观音呵呵一笑道:“在你兄长心中我便是这种人,在我父亲心中我也是这般人,难道在叔叔心中,我不是这般人吗?”
郑观音笑的很好看,说的也很轻松。 但李元吉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半分喜悦和轻松,反而感受到了浓浓的悲伤和忧愁。 “不是!在我心中,嫂嫂就是嫂嫂。嫂嫂既然已经嫁进了我李氏,那么郑氏的事就跟嫂嫂无关了,嫂嫂也没必要为了郑氏如此作践自己。”
李元吉心中感叹着,摇着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