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李纲和裴矩有意让年轻人上位,陈叔达又主动请缨,那李元吉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李元吉当即答应了陈叔达的请求,然后宣布了‘散会’。 该商量的都已经商量完了,剩下的陈叔达已经接手了,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随着陈叔达接手了此事,事情出现了新一轮的变化。 远在代州的苏定方开始跟苏尼失打起了官腔,而大唐鸿胪寺的官员开始频频出现在了营州等地。 苏尼失在得知此事以后,立马猜到了大唐的意图。 然后做出了一定的让步。 苏尼失放弃了大唐所提供的物资,以及一系列的军事援助,只要大唐交出从梁国收复的故土。 在这一点上苏尼失的态度很坚决。 大唐借此猜测出,这应该是苏尼失和梁师都达成合作的时候,所商议好的条件。 猜测出这一点以后,大唐的态度也更坚决了。 毕竟,苏尼失和梁师都之间的合作如果出现了裂缝的话,那么对大唐更有利。 无论是苏尼失还是梁师都,在离开了对方以后,都没办法单独的应对颉利。 一旦他们中间出现了裂缝,那么他们双方都必须依赖大唐才能跟颉利斗下去。 苏尼失也好、梁师都也罢,在没办法带领大批人马归降颉利的情况下,颉利即便是暂时收编了他们,回头也会除掉他们。 因为他们没办法带给颉利巨大的利益,反而跟颉利有背叛的间隙,颉利不可能容忍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蹦跶。 所以他们中间一旦出现了裂缝,他们不可能倒向颉利,只能跟大唐合作。 大唐无论是跟他们单方合作也好,还是跟他们双方合作也罢,都是有利的。 所以大唐坚持了自己的条件,那就是只提供物资和军备援助,其他的没得谈。 谈判再一次陷入到了僵局。 大唐立马加快了跟突地稽部和踏实力部的谈判,时间一晃到了九月。 事情再一次出现了变化。 先是唐俭一行被颉利恭恭敬敬的送回了大唐,一同送回来的还有大量的牛羊和战马。 这是颉利对扣押大唐使臣的赔偿。 其价值远远超过了大唐此前被颉利敲诈的物资。 不过说是这么说,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颉利向大唐服软的征兆,希望大唐不要插手他和苏尼失之间的家事,准确的说,是希望大唐不要向苏尼失提供任何方面的援助。 关于这一点,突厥的使臣在抵达长安城,献上了贡品以后,明里暗里都暗示过。 大唐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突厥的请求。 突厥的使臣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以后,立马把消息传回了突厥。 等到消息传回突厥以后,早已准备好的颉利,率着自己的部下,以及杨政道攒出来的杂牌军,以及吐谷浑支持的援军,共计三十万控弦之士,悍然的对苏尼失发起了进攻。 在颉利对苏尼失发起进攻的同时,已经答应了大唐的条件,得到了大唐援助的突地稽部、踏实力部也开始走出了他们原有的驻地,对苏尼失部的东部展开了滋扰。 一时间,苏尼失陷入到了两面夹击的局面。 苏尼失不得不在应对颉利攻伐的同时,分派出一支兵马去应对突地稽部和踏实力部。 九月中。 代州、易州、燕州以北的战事情况传回了长安。 李元吉一边调教着柴令武和王玄策,一边翻看着苏定方传回来的奏报。 在快速的翻看完奏报以后,吩咐刘俊将奏报递给了坐在下首正在大吃大喝的陈叔达、唐俭、王圭、李孝恭等人。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刻开始,大唐的朝堂上出现了一股去老年人化的风潮。 更不知道这股风潮是谁发起的。 反正,现在大唐朝堂上的老年人们都开始慢慢的隐退到人后了,取而代之的全是一群中年人。 所以今日参加西内菀饮宴的,没有一个超过六十岁的。 年龄最大的王圭,也才越过五十岁的门槛没多久。 “让你们站桩,不是让你们站着!”在陈叔达等人快速的阅览着苏定方递回来的情报的时候,李元吉瞪着眼,喝斥了柴令武和王玄策一句。 这两个小子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 让他们跟着唐俭去出使,让他们跟着唐俭去学本事,结果他们到了突厥以后,不仅没想着学本事,反而想着凭借他们那点微薄的能力,去颠覆颉利的统治。 这种事大唐一帮子聪明人干了好几年都没干成,岂是他们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家伙能干成的? 也就是唐俭发现的早,及时的制止了他们的行为,并且让突厥一个名叫图塔部的小部族帮他们背了锅。 不然的话,他们肯定会跟他们所蛊惑的图塔部一起,被颉利彻底的踩成肉泥。 “舅舅,我们已经站了两刻钟了……” 柴令武头顶着一个水碗,胳膊上放着两个水碗,裆下放着一个小鼎,鼎里插着一根香,浑身哆嗦着,开始装可怜。 王玄策的待遇跟他差不多,状态也跟他差不多,虽然没有开口,但脸上也充满了讨饶之色。 扎马步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毕竟他们跟着罗士信学过一些武艺,柴令武还学过一些家传的东西,底子都还算可以。 所以扎一两刻钟的马步不算什么,但要是给他们加上的水碗,他们就有些扛不住了。 他们不是宇文宝、阚棱那种憨憨,该讨饶、该服软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客气。 但李元吉哪会惯着他们,当即就瞪起眼喝道:“叫什么舅舅?谁是你舅舅?叫雍王殿下!”
柴令武脸色一苦,哀嚎道:“雍王殿下,臣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李元吉瞪了柴令武一眼,没好气的喝斥道:“现在知道求饶了,你们蛊惑图塔部去突袭颉利金狼帐的时候,被唐爱卿所阻,怎么不知道求饶?”
说到此处,李元吉恶狠狠的瞪着柴令武道:“当时你是怎么威胁唐爱卿的,需要我给你重复一遍吗?”
柴令武自知理亏,尴尬的垂下了头。 唐俭在这个时候乐呵呵的道:“这个臣至今仍旧记忆犹新,当时咱们的皇外甥跟臣说,他这是在建功立业,他这一票要是干成了,纵然是卫霍复生,也得给他写一个服字。 还要请臣跟他一块干,说事成之后,保臣能封一个万户公。”
唐俭说到最后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快化不开了。 柴令武又羞又尴尬,头都快塞进胸膛里了,皮靴下的脚趾头一动一动的,似乎在扣庄园别墅。 “哈哈哈,没想到咱们的皇外甥居然有如此野望,居然要凌驾于卫霍之上。咱们这些老家伙也算是有点成就了,可比起咱们的皇外甥,还是差了许多啊。”
李孝恭在柴令武尴尬的不能再尴尬的时候,大笑着调侃。 柴令武耳根子一下子就红了,这一刻他估计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如果说大唐在战功方面有什么不可逾越的大山的话,那么李孝恭肯定榜上有名。 李孝恭现在当众说自愧不如,柴令武已经被羞的无地自容了。 “舅舅……您就饶过外甥吧……” 柴令武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向李孝恭哀求。 李孝恭笑的更大声了,就像是他刚才欺负的不是自己的外甥,而是个小姑娘似的。 那家伙,要多得意有多得意,要多放肆有多放肆。 “今人不一定不比前人,我辈以后的成就也不一定比你们差,超越卫霍,凌驾于卫霍之上,为什么不能是我辈的志向? 我辈要是连这点志向也没有,如何壮大我大唐,如何为我大唐开万世不朽之功业?”
王玄策有点看不惯李孝恭欺负自己的小伙伴,纵然知道这番话说出来会遭到所有人的耻笑,会被所有人看轻,他还是挺直了胸膛,把这番话说出来了。 一瞬间,围坐在厚厚的羊毛毯上的人皆是一静。 正拎着酒壶往肚子里灌酒的王圭都停下来了,壶口的清酿顺着壶口哗哗往下流,他也没有在意,就那么愣愣的盯着王玄策。 王玄策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有些头皮发麻,但他是个不愿意轻易服软的人,他要是没开口的话,他还能继续装孙子,既然已经开口了,那他就必须挺直了腰板站下去。 当即,他又挺了挺胸膛,拔高了声音道:“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难道我辈不配有这样的志向?”
此话一出,李孝恭等人回过神了,反应不一。 李孝恭摇头晃脑的感慨道:“是我李某人见识浅薄了,没想到现在的少年人居然有如此大的志向。”
王圭一边擦拭着洒在身上的清酿,一边摇着头感叹道:“有大志向是好事,少年人就该有大志向,只是有大志向却没大能耐的话,那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空谈。”
陈叔达摇着头笑道:“叔玠兄此言差矣,以后注定是他们这些少年人的,他们要是没有胜过我们,胜过古人的志向,那我们现在所作的一切岂不是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