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傅奕的奏请李渊既然没有答应,李元吉就更不可能答应了。
虽说李元吉心底里对佛教也没有什么好感,但大唐如今正处在恢复生机的阶段,李渊在位期间的大敌到现在也有很多没有清除。 还有很多潜在的敌人也需要清除,所以李元吉不想去捅佛教这个马蜂窝。 李元吉当即在傅奕的奏疏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否字,然后揉了揉眉心,缓解了一下疲劳,让人把奏疏给傅奕送了回去。 “忙完了?”王阮一直带着李承德在一边守着,见李元吉似乎忙完了,主动抱着李承德凑上前。 李承德已经睡着了,趴在王阮怀里一个劲的冒鼻涕泡,不过还是不老实,小手在那里一动一动的,一会儿拂过王阮的头发,一会儿搭在王阮的肩头,一会儿又在王阮的下巴处动来动去,也不知道想谁。 反正,在李元吉的记忆中,他小时候绝对不是这样的,杨妙言似乎也不是。 “可要用膳?”
王阮凑到案几前,柔声问。 李元吉刚好感到腹中有点解,就点了一下头。 王阮当即吩咐殿内的女官去传膳。 没过多久以后,尚膳的人就送来了一桌丰盛的午膳。 由于正值正月,万物还没有开始复苏,所以能吃的多是一些肉食,以及一些面食,仅有一两道蔬菜。 其中一道是由干货烹调的,还有一道是绿菜。 绿菜在这个季节可不常见,仅有宫里的汤泉,以及宫外九龙潭山的九道宫里有一些产出。 其中大部分供给了李渊,剩下的被分成了十数小份,分给了有资格享用它们的人。 李元吉作为大唐的掌权者,自然有这个资格。 不过,他并不常吃,绝大多数时候都让杨妙言享用了他那一份,谁叫杨妙言现在是个大肚婆呢。 不仅需要供着,还需要营养。 虽说李渊偶尔也会从他份子中拿出一部分赐给杨妙言。 但丈夫给的跟公公给的,意义不一样。 李元吉可不希望在这件事上被杨妙言埋怨。 毕竟,怀了孕的杨妙言,埋怨起人来,真的让人有点扛不住。 “不是告诉过你们,将绿菜留给王妃吃吗?怎么今天给我端过来了?”
李元吉指着案几上的绿菜发问。 伺候在一侧的女官赶忙躬身道:“回殿下,王妃看您近些日子比较劳累,所以让下官将绿菜给您送过来了。”
李元吉问清楚缘由以后,点了一下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杨妙言懂得体恤他,他兜着就是了。 剩下的不用多说。 夫妻之间相处,就这么回事。 糊里糊涂,恍恍惚惚才能长久。 问东问西,过于计较,反倒容易出茬子。 吃过午膳以后,李元吉让王阮抱着熟睡的李承德先下去了,自己再次处理起了政务。 大唐的政务可不仅仅只有奏疏,还有各种各样的文书,还有各种各样的国事需要主动过问。 你要是不管不问,那下面的人绝对不会主动汇报。 无论是哪个朝代,无论是什么时候,官场上的人都讲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上面不问下面不管,上面不拨下面不动。 所以要时不时的问一问,拨一拨才行。 …… 往后数日。 李元吉都待在武德殿前殿或者太极殿处理各种文书,以及询问各种国事。 一直到正月十五,上元佳节的时候才处理完所有的文书,问过了所有的国事。 不过,李元吉仍旧没有闲下来,因为李纲乞骸骨的奏疏又递上来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在前两次厚赐了李纲,李纲仍旧没有回心转意之后,作为掌权者的李元吉,就得亲自到李纲府上走一趟,劝说李纲收回乞骸骨的奏疏。 这么做是为了彰显对老臣的敬重和不舍。 属于乞骸骨一整套规矩中最重要的一环。 在劝说之后,李纲如果还执意要乞骸骨,那就证明李纲主意已定,不能挽回,这个时候就能答应了。 所以李元吉依照规矩,在拿到李纲第三次递上来的乞骸骨的奏疏的时候,就摆明了仪仗,大张旗鼓的出了太极宫,赶往了李纲府上。 李元吉抵达李纲府上的时候,李府的门人已经将府门口收拾的干干净净,并且撒上了水,确保不会扬起任何灰尘,然后一家子人在门口恭迎。 其中就包括已经取得了不必恭迎君王的特权的李纲。 “老臣李纲,恭迎雍王殿下大驾……” 李纲在长子李少植的搀扶下,站在王撵前,一副病怏怏的样子,颤颤巍巍的施礼。 李纲倒不是真病了,而是在装样子。 毕竟嘛,他要乞骸骨,总得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他在奏疏中提到的理由是年老体衰、体弱多病,无法再担当大任。 如果他不装装样子,装出一副已经病了的样子,那别人会怀疑是不是李元吉逼他乞骸骨。 这对李元吉的名声不利。 他是要光荣退休,又不是要跟李元吉打擂,或者为难李元吉,又何必给李元吉的名声抹黑呢? 他有两个儿子,李少植和李立言,李少植只是中人之姿,在朝堂上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六品小官,以后注定没办法再出将入相。 但他的小儿子李立言却是过人之才,在武德初年就获得了大将军的职号,又历任太子舍人、太子中舍人,如今充任着主客郎中,爵封县男。 以后还有更进一步,出将入相的机会。 他小儿子李立言以后还要在朝堂上混很久,还要向人臣的最高位置发起冲锋呢,他怎么会得罪李元吉,给自己的儿子挖坑呢? 李元吉见到李纲施礼,赶忙从王撵上下来,急匆匆跑到李纲面前,扶起李纲,诚惶诚恐的道:“李公对我大唐劳苦功高,我父亲已经赐了李公见驾不拜之权,李公又何必如此呢?”
李纲仰着头,乐呵呵的笑着道:“老臣马上就要归隐山林了,还是对殿下客气一点为好,不然殿下要是记起了老臣跟您对着干的事情,惦记上了老臣,那可就不妙了。”
李纲这是一句戏言。 李元吉又怎会当真。 李元吉当即笑道:“李公想要归隐山林,那恐怕要失望了。我还指望着李公继续为我大唐发光发热呢。”
发光发热这个词对李纲来说有点新颖,但他还是很快就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苦笑着道:“殿下这是不打算放过老臣,想让老臣老死在任上啊?!”
这话半真半假。 因为李纲听不出李元吉话里的真假,所以才用这种话回复。 李元吉笑道:“李公说笑了,我只是希望李公闲暇之余,去潭山文馆坐坐。”
李纲略微一愣。 李元吉继续笑道:“俗话说的好,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百年以前,我们还是一家呢。如今我们家的子弟在九龙潭山的潭山文馆求学,可苦无高明的先生教导,至今也没有所成。 如果您不嫌弃,去潭山文馆充任山长,指点他们一二,那他们必有所成。 相信我李氏的先祖知道了此事,也会感到欣慰的。”
李纲听到这话,这才明白了李元吉想让他做什么,当即是哭笑不得。 让他去教书育人,他倒是不会拒绝。 他这一身所学又不能带进棺材里去,肯定得传给后辈。 而且他辞仕了以后,想要清静,想要不被人打扰,想要不被各种情托缠身,去教书育人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他原本打算着在族中开设一间学社,教授族中子弟的。 如今李元吉让他去教那些二世祖、小霸王,让他有点踌躇。 倒不是说他镇不住那帮二世祖、小霸王。 以他的身份地位,别说那些二世祖、小霸王了,就算是他们爹娘来了,他也能镇住。 他只是怕麻烦。 不像整日里帮那些二世祖、小霸王解决麻烦。 那些个二世祖、小霸王都被家里惯坏了,一个个都是特别野,特别喜欢惹麻烦的主。 别看窦诞现在镇着他们,就真的以为他们被窦诞管束住了。 事实上他们仅仅是在窦诞面前有几分人样,在其他教习面前,要多能折腾有多能折腾。 所以去管他们,去教他们,肯定有罪受。 李元吉看出了李纲有顾虑,当即道:“我已经跟窦诞打过招呼了,往后您族中的子弟,也可以到潭山文馆求学。 并且,在您入驻潭山文馆以后,文馆内的一切都由您说了算。 即便是你想封山锁道,将所有的学生关起来教导,也有您。”
这算是变相的给了李纲族中的子弟一个出仕的机会,即便是那些没有福荫的,到了潭山文馆,也能通过交好皇亲国戚家里的子弟,混一个出身来。 李元吉原以为李纲没办法拒绝,却没料到李纲一下子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殿下的好意老臣心领了,臣不希望族中的子弟去潭山文馆内攀龙附凤。”
李元吉一听李纲这话,就明白自己画错饼了。 以李纲刚正的性子,是不可能让族中的子弟去走邪路的,更不可能为族中子弟走邪路提供便利。 所以那让李纲族中的子弟去潭山文馆求学引李纲上钩,不是什么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