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李元吉应付的一笑,侧头看向随行的李世民笑道:“二哥,你说他是不是在应付我?”李世民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他如今已经失去了权势,面对昔日的旧臣,他能说什么? 薛收更尴尬了,李元吉让他昔日的旧主出来分辨他话的真伪,实在是有种要将他扒光了,在太阳底下晒的意思。 他很清楚,这是李元吉在敲打他。 李元吉见李世民不愿意说话,当即又看向薛收道:“你啊,别拿这些场面话来应付我。你说其他五州半的事情不关你的事,你自己信吗?”
其他五州半的刺史,也是李世民的旧部。 薛收身为李世民麾下执牛耳者之一,能不了解他们? 他们有事了能不跟薛收通一口气,跟薛收说一声? 没有薛收点头,没有薛收拿主意,他们敢把那些俘虏不当人用? 不等薛收开口,李元吉又道:“至于你说你会努力降低折损,到底降低到什么地步,你也没有说。你莫非是想拿一两个,或者百十个来应付我?”
薛收被戳破了心思,除了更尴尬了,倒没有臊得慌,他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还不至于被这几句话给吓唬住,他当即理直气壮的道:“臣只是用突厥人对付我汉人的方式对付他们罢了,臣不认为这有错。”
突厥人将汉人劫掠去以后,对待汉人的方式可比北境六州半残忍多了,也血腥多了。 所以薛收说他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倒也说得过去。 在很多人印象里,文人都是温文尔雅,很仁慈的样子。 可事实上文人狠起来,远比武人要狠。 唯一的区别就是,宋以前的文人那是对外狠,宋以后的文人那是对自己人狠。 薛收虽然是个文官,可他是大唐的文官,他会说这种话也在情理之中。 这看看似狠辣无比,看似歹毒,可实际上比草原人仁慈多了。 历史上匈奴人南下、胡人南下、突厥人南下、蒙古人南下、女真南下,都在中原造成了巨大的杀孽。 什么菜人、两脚羊、车轮斩等等,都是草原人针对汉人发明出来的。 其中菜人和两脚羊不必多说,车轮斩就是蒙古人发明出来对付汉人的。 所以在蒙古人崛起之前,是没车轮斩这个概念的。 即便是有这种事,也没这种说法,这种行为也没有普及。 相比起来,女真南下的时候,虽然没发明出什么特地针对汉人的说法,但女真人远比蒙古人更残忍,因为他们都是屠城,老少皆杀,连低于车轮的孩子都不放过。 所造的杀孽跟鬼子没多大差别。 这也是汉人反抗女真人统治反抗了几百年的原因。 所以薛收的狠辣都算不上狠辣,也没什么好指摘的。 但大唐如今正是缺人的时候,有免费劳动力可以用,那就得珍惜着用,动不动就折损掉近半数,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长孙无忌如今为了哄蛮人下山帮他种地,都快把蛮人供起来了。 薛收等人有大量免费的劳动力可以用,却不知道珍惜,这实在是太可耻了。 “话虽如此,可俘虏们要是不堪重负,聚众作乱,你又如何应对?总不可能掉此处的大军去帮你弹压那些俘虏吧? 那我大唐还要不要征讨突厥了? 还有,你们在北境做的如此过分,若是传扬到了突厥,突厥人在面对我大唐征讨的时候,殊死抵抗怎么办?”
李元吉板起脸盯着薛收质问。 俘虏们不堪重负,聚众作乱,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激起突厥人对大唐的敌视,在大唐征讨突厥的时候殊死抵抗,却是个大问题。 任何人只要心存死志,所能爆发出的能量就远超以往。 一群能爆发出远超以往的能量的人聚集在一起,就很难战胜。 即便是你有再强大的军队,再先进的武器,也很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这也是很多围战都采取围三阙一战略的重要原因。 所以薛收等人的行为必须制止。 不然很容易影响到大唐随后征讨突厥的战事。 薛收并不是什么战争小白,他听懂了这番话里的深意,也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所以他被说服了,心悦诚服的躬身道:“是臣孟浪了,差点误了殿下的大事,臣这就回去跟其他五州的刺史商量,让他们对手下的俘虏仁慈一些。”
李元吉满意的点了一下头。 他的话薛收听进去了就好,要是没听进去的话,那他就不得不动用一些手段,让薛收把他的话听进去。 “该说的我都说的差不多了,回营吧。”
李元吉笑着对苏定方等人吩咐。 苏定方拱手应允了一声,命令前队变成后队,护卫着李元吉一行返回代州行营。 代州行营就设在代州城内。 因为代州是大唐从突厥人手里新收复的缘故,所以代州境内也没什么人,代州城内亦是如此,如今也仅仅是焕发了一点生机,还没彻底恢复过来。 所以将行营设在城内,也谈不上扰民。 代州可以说是一处英雄之州,历史上不少令人耳熟能详的英雄人物就曾在代州鏖战过,代州也出现过许多在历史上有名的强军。 比如大名鼎鼎的杨家将就曾经在代州鏖战过,静塞、建雄、震武等在历史上有名的强军也设在代州。 其中震武乃是金人所设的强军,静塞和建雄都是汉人所设。 由此可见,代州是一个出英雄的地方,也是一个能让英雄成名的地方,更是一个出悍卒的地方。 只不过,现如今的代州,完全没有出英雄、出悍卒的样子。 在经过了突厥人多年荼毒以后,如今的代州仅能看见一些在劳作的俘虏,以及在官道上奔波的兵卒,很少有百姓穿行,即便是有百姓打扮的人,多也是商贾,或者商贾的仆从。 见到了威风凛凛的王驾以后,不仅没有激动的凑上前磕头施礼,反而躲的远远的,连衣角都不敢露出来。 因为他们躲在犄角旮旯里本来就惹人生疑,要是再露出个脑袋,或者衣角什么的,让护卫的将士们瞧见,很容易被当成刺客当场捉拿,或者当场射杀。 这死了可就白死了,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其家属想为其讨个公道,也找不到能主持公道的衙门。 “代州边市已经创立一年了,岁收还不少,怎么代州城内如此萧条?”
看不到匆匆的行人,也看不到来往的商贾,更看不到开店的幌子或者招旗,李元吉忍不住侧头问随行在身边的苏定方。 按理来说,代州的边市已经发展起来了,即便是不能让代州的人口暴涨,恢复以前突厥人还没有占领代州时候的生机,也应该有一些欣欣向荣的景象才对。 毕竟,商贾们在代州边市内做生意,也要吃,也要喝,还得安置人手,租赁屯放货物的地方。 边市内可没有那么多地方让他们安置随行的仆从,也没有那么多地方给他们屯放货物,所以代州城是他们的首选。 有他们入驻,横竖都能恢复一些代州城的商业。 可如今在代州城内一个开店的铺子也看不到,这实在有点违背常理。 苏定方听到这话,有些汗颜的道:“原本代州城内还有不少的商贾和他们的仆从逗留,也有借着那些商贾和他们的仆从赚钱的小商小贩,可是自从梁师都派人奇袭了边市,您又决定征讨突厥以后,他们就觉得短时间内生意做不成了,所以就带着货物和仆从离开了代州城。 你要是早来一些时日的话,还能看到他们匆匆忙忙离开代州城的场景。”
李元吉撇撇嘴道:“这么说我是来晚咯?”
苏定方尴尬的道:“不敢,是臣没有经略好代州,让殿下失望了。”
他一个大军统帅,肩负的是作战任务,并不是发展地方的任务,所以地方上没发展好,跟他也没太大关系。 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不认错就显得他有些不识趣了。 “这也不是你的错,还是百姓们和商贾们对我们没信心啊。他们要是对我们有信心,纵然边市上的生意短期内做不了,他们也会留下做代州的生意。 所以我们得加把劲,得让百姓们和商贾们对我们有信心才行。”
李元吉感慨着道。 代州的生意,又不止边市一桩,没了边市,商贾们还可以做其他生意。 比如说在代州城内开店,满足军中一些休沐的将士日常所需。 比如说采买一些俘虏,在代州开垦荒田,做大地主等等。 但凡是百姓们和商贾们对朝廷有信心,都能在代州找到他们活下去的生计。 可他们没有,那就说明他们对朝廷没信心。 他们的这个没信心倒不是说不相信朝廷能打败突厥,而是不相信朝廷能在跟突厥作战的时候保护好他们。 毕竟,大战一起,那就是国与国之间的碰撞。 一城一地、一草一民之间的得失,上位者都不会去斤斤计较。 上位者要的是全面性的胜利,如果舍去一城,舍去一地,亦或者舍弃一部分百姓,就能换来全面性的胜利,那么任何一个有点智慧的上位者都不会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