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突厥以前的疆域可是不输给武德五年以后的大唐,幅员极其辽阔,大唐就近打,所耗费的时间自然会少一些,可打远处,所耗费的时间就多了,光是赶路,可能就要耗费很长一段时间,更别提跟那些大部鏖战了。
所以大唐很难在极短的时间内拿下突厥全境。 而数月的时间,足够颉利联系上欲谷和阿史那社尔,并且将他二人手里的兵马聚集在一起,再跟大唐一决雌雄了。 虽说大唐如今不惧颉利率领二十万兵马卷土重来,但别忘了,在突厥东部,还有一个苏尼失部呢。 如果苏尼失部的继任者阿史那必勒选择跟其父亲截然不同的处事方式,开始跟颉利合作,并且帮助颉利的话,那大唐就要面对两面夹击。 那样的话,大唐虽然不至于败,但想要征服突厥所有的地方,恐怕有些困难。 说不定会出现未尽全功的场面。 李靖沉声道:“这个臣知道,所以臣希望殿下能尽快招降阿史那思摩,让他尽快归顺我大唐,并且收拢阴山以北、漠南、漠北等诸多部族。 如此一来,我大唐即便是不出兵,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拿下突厥全境。 这样颉利就算起伏,最先对付的也不是我们,而是阿史那思摩。 有阿史那思摩帮我们牵制颉利,我们无论是应对颉利,还是应对苏尼失部,都会容易许多。”简而言之就是让阿史那思摩站出来跟有可能会重新起伏的颉利去打擂,牵制颉利,为大唐争取一些时间,让大唐能从容的完成所有的战略。 至于阿史那思摩站出来以后,对上了颉利,会不会死,那不在李靖的考虑范围内,李靖也不会考虑。 对于一个统帅而言,死道友不死贫道那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了。 如果那个统帅关心道友的死活,却不关心自己的死活,那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 李靖的说法,李元吉大致上是赞成的,但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阿史那思摩这个人他不想舍弃。 这可是一个难得的能效忠于大唐,并且帮助大唐统治突厥的人,这人要是没了,可就找不着了。 属于不可或缺的,没有替代品的。 至少目前为止没有。 从长远的角度去考虑,这个人必须保下来。 至少在没找到替代品之前不能舍弃。 所以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阿史那思摩这个人我想保,他是我大唐以后统治突厥,征讨西突厥的关键。”
李靖愣了愣道:“殿下是觉得他不被阿史那部所承认,又亲近于我大唐,所以能成为我大唐在突厥的牧马人?”
李元吉点头道:“我还想让他成为我大唐征讨西突厥的领头羊,由他带着突厥人帮我们去做先锋。”
李靖若有所思的点头道:“那是该保……” 李靖不是那种只懂军事不懂政治的人,在这个军政不分家的时代,懂军事的都懂政治。 根本不像是影视剧中演的那样,是个蛮子,或者憨憨。 所以李靖能理解为什么要保阿史那思摩。 李靖在点头认可了李元吉的话以后,迟疑着道:“那就得领退一个人帮我们去收复阴山以北、漠南、漠北其他部族。 可除了阿史那思摩外,没人能有这种威望。”
李元吉笑道:“我没说不让阿史那思摩去做这件事,但我们没必要让阿史那思摩一个人面对颉利,我听说薛延陀的夷男大酋派人联系你了?”
李靖点了点头,道:“您是想让夷男帮阿史那思摩牵制住颉利?”
李元吉点头道:“夷男和颉利已经成了死敌,颉利原谅不了夷男,夷男也不可能归附颉利,要是夷男肯带着薛延陀和回纥的兵马帮助阿史那思摩的话,那同样能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到时候颉利就无暇顾及我们了。”
李靖略微思量了一下道:“这倒也行,就怕夷男不肯听我们的,又或者趁机向我们提出什么条件。”
李元吉呵呵笑道:“左右也不过是趁机讨要一些兵刃而已,给他就是。等到颉利彻底覆灭,我们兵进西域的时候,我们给了他多少东西,他都得加倍还回来。”
当然了,夷男有可能活不到大唐征讨西域的时候。 阿史那社尔那可是他的克星。 一旦颉利将阿史那社尔和欲谷的位置交换,让阿史那社尔去征讨他,那么他有很大的几率会被阿史那社尔给弄死。 毕竟,历史上就是这么记载的。 在薛延陀和回纥等部背叛了突厥以后,颉利先是派遣了欲谷去征讨,结果功败垂成。 随后又换上了阿史那社尔,阿史那社尔很快就将薛延陀和回纥等部给征平了,并且趁着西突厥内乱之际,在西突厥内建立了属于他自己的争权。 所以夷男打欲谷,轻而易举,而阿史那打夷男,同样轻而易举。 虽说他们之间的结局历史上已经写的很明白了,可具体会往什么方向走,还得看颉利会如何安排。 如果颉利死活不让阿史那社尔去打夷男,而是让阿史那社尔跟阿史那思摩对阵的话,那么阿史那社尔纵然有把夷男按在地上擦的实力,也奈何不了夷男。 他们之间的历史也有很大的可能被改写。 不过,不管夷男死不死,都不会影响大唐的战略和布局。 “既然殿下心中已经有了主意,那臣就依照殿下的想法去安排了。”
李靖当即抱拳道。 李元吉示意李靖可以去这么安排,不过没急着让李靖走,而是问道:“我大唐这个时候征讨吐谷浑,你觉得合不合适?”
大唐如今所拥有的战场可不止大唐征突厥这一处,还有大唐征梁国,大唐征大贺氏两处。 可以说是三线开战。 如果不是大唐将帅多,可以如此挥霍,恐怕早就崩了。 如今再开一处大唐征吐谷浑的战场的话,那就是四线开战了。 还没听说过历史上的哪个国家有这么玩过的。 这么玩的风险也很大,所以李元吉想听取一下李靖的建议。 李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道:“不知道殿下准备让谁挂帅?”
李元吉也没有卖关子,直言道:“月底的时候,我父亲估计会抵达陇右,同行的还有屈突通等一众老将,以及李高迁等元谋。 不过战事应该会由房玄龄、安修仁等人主导。”
李靖的嘴角一下子抽的更厉害了。 这说是让房玄龄和安修仁主导,可是有李渊在,房玄龄和安修仁哪还有机会主导战事啊。 李渊要是不接过所有的战事,在背后操盘,那都对不起他开国皇帝的身份。 屈突通等人、李高迁等人要是能忍住技痒不下场,那就怪了。 所以说是让房玄龄和安修仁主导,实际上他们两个就是两个伺候人的。 他们只需要将一群大佬们伺候的舒舒服服即可,至于打仗嘛,他们估计连插手的余地都没有。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是可行。”
李靖在嘴角抽搐了好一会儿后,艰难的说。 吐谷浑一处小战场的配置,都已经超过突厥这个主战场的配置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里只有一个监国亲王,一个统帅坐镇。 人家那边,领头的是皇帝,参议军事的是国公,下场作战的不是国公就是郡公,县公和县公以下的估计都只能留在中军大帐内伺候人。 这种配置别说是打小小的一个吐谷浑了,就算是打突厥,那都是高看突厥了。 所以那边的战场,已经不能算是正经战事了,只能说是一群大佬闲来无事,挑了个倒霉蛋开始耍着玩。 就是那边死一个人的话,可能会引起大唐朝野震动,所以不得不注意一下。 “就是不知道圣人和诸公的安危房玄龄和安修仁是否能照顾周全?”
李靖在沉默了片刻以后,迟疑着问。 李渊要是噶在了征讨吐谷浑的战场上了,那大唐现在所有的仗就白打了。 李元吉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诸公不会允许我父亲上战场的。至于诸公自己,想来也会量力而行的。”
如果真的死了,那也是求仁得仁罢了。 死在战场上、死在皇帝面前,总好过死在病榻上。 这对每个征战沙场的人而言都一样。 马革裹尸才是终极追求,死在病榻上反倒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如果能斩下敌人的首级再死,那绝对是毕生之傲。 李靖也清楚武人的追求,他自己其实也有类似的追求,所以他没有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道:“臣明白了……” 李元吉笑着点了一下头,示意李靖可以下去做事了。 李靖出了中军大帐以后,就开始快速的出具起了各种各样的调令,依照在中军大帐内商量好的一切开始安排了起来。 八月底,跟大唐使臣正式交涉过的阿史那思摩,在漠北宣布归降了大唐,同时说服了漠北其他部族,以及漠南一部分部族,还有阿跌部,一起归降了大唐。 此事一出,大唐内外,草原内外,一片哗然。 同一时间,消失了数月的颉利出现在了西突厥的边陲,宣称阿史那思摩是突厥的叛徒,也是突厥最大的罪人,并且将此次突厥战败的一切罪责全部都归咎到了阿史那思摩的头上,号召突厥所有人一起联合起来,征讨阿史那思摩。 然而,响应者了了。 唯有阿史那社尔在颉利宣布号召以后没多久带着从苏尼失部带走的十万兵马,加入到了颉利麾下,除此之外,再无一人响应颉利的号召。 可见颉利在突厥已经尽失人心。 颉利为了重拾人心,居然放弃了继续追讨夷男和黄头,而是集中了所有的兵力杀向了阿史那思摩。 “这……这……这不是完全将后背放开,任由夷男和黄头攻伐吗?”
月中赶到中军大营内汇报军情的李君羡,在听完了突厥的一系列变化以后,被颉利的这种操作给惊呆了,一脸错愕的瞪着眼睛说。 坐在中军大帐内右手边的李靖,由衷的感叹了一句,“突厥这下是真的要亡了……” 颉利已经疯狂到不管不顾的地步了,那突厥不亡谁亡? 颉利想要重拾人心是没错,但不应该走这种极端。 颉利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把大可汗之位传给儿子,然后由儿子为代表,去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先在突厥重新站稳高跟再说。 而不是有了一些兵马以后,就急吼吼的去找阿史那思摩拼命,丝毫不顾旁边的大唐,以及背后的薛延陀和回纥。 要知道,大唐是打定了主意要灭了突厥的,薛延陀的大酋夷男跟颉利也有杀父之仇。 两股势力随时都有可能出击,对颉利展开绞杀。 李靖侧头问身旁的李世勣道:“我们的兵马到什么地方了?”
李世勣笑眯眯的道:“谢叔方和侯君集已经摸到阿跌部的边陲了,中军也马上要抵达阴山脚下了。”
李靖哈哈笑道:“也就是说我们随时随地能配合着阿史那思摩,哦,不对,是新兴郡王和夷男、黄头,对颉利展开绞杀了。”
李元吉坐在上首,也笑着道:“苏尼失部那边也传回了消息,阿史那必勒愿意向我大唐请降,但他想保留他现有的兵马和疆域。”
李世勣放声大笑道:“那就先跟他谈着,等到我们彻底拿下了颉利,再说要不要答应他。”
李靖满意的点头道:“合该如此!”
答应是不可能答应的,毕竟大唐此次征讨突厥,就没想着把突厥的疆域继续交给突厥人统治,所以大唐注定会在征讨完颉利以后,回过头去征讨阿史那必勒。 不过,如今阿史那必勒主动服软,大唐所有的兵力又全在颉利所统领的疆域上,大唐又担心阿史那必勒倒向颉利,成为大唐的麻烦。 所以大唐可以先跟他谈着,等到谈的差不多了再翻脸。 “呼……看来是天亡突厥啊。”
一直坐在左手边没说话的李世民突然长出了一口气,感慨道。 李靖、李世勣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李元吉则翻了个白眼。 他最讨厌的就是古人什么事都拿天说话,总觉得一切的事情都是天定的。 如果一切都是由天定的话,那人还努力什么,奋斗什么,直接躺平了等着天安排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