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突厥人终于出现在了萧关,领兵的正是突厥的大可汗颉利和小可汗突利。 也不知道颉利是怎么跟突利说的,居然能让突利忘记之前在苇泽关前发生的一切,再次跟他合兵在一起。 刘弘基的请援文书一日递了三次,据说在写请援文书的时候已经跟突厥人交过手了,损伤了上百将士。 而突厥人似乎没有任何损伤,因为颉利和突利此次一共带了足足二十三万兵马,乌压压的一大群,铺天盖地的占据了萧关外所有肉眼能看到的地方。 所以损伤了数百人也好,上千人也罢,对突厥人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 李元吉在说服了李建成和李世民,跟杨妙言、王阮,以及两个新罗夫人道别以后,带着群臣,带着秦王统军府剩余的兵马,以及从长安附近各地临时征召的壮勇,一共两万多人马,赶往了萧关。 李元吉则带着李建成、李世民、陈叔达、蔡允恭等人押送着粮草和一部分军械紧随其后。 原本,陈叔达是不用去的,因为在之前的作战会议上,已经决定了由李纲、裴矩、萧瑀、陈叔达四位重臣留守,一起处理大唐上下的政务。 但李纲觉得,他们中间横竖得有一个人去战场,这样才能跟他们随时保持联系。 所以经过了他们内部商议以后,最终决定由身强力壮的陈叔达随军,作为交换,马周和魏徵被留下填补陈叔达离开以后出现的空白。 按理来说,萧瑀比陈叔达年轻,应该比陈叔达身强力壮才对,但是在他们内部比试的时候,陈叔达轻而易举的镇压了萧瑀。 李元吉就不明白了,明明都是文臣,不用诗词歌赋一教高下,居然选择了比剑。 更重要的是,两个文臣的剑术居然都不赖,甚至在技巧上比他还高三分。 裴矩那个已经七十岁高龄的老家伙,在两个人比剑的时候,还来了兴致,还当场表演了一招剑术上的绝技。 飞剑入鞘! 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被抛到空中。 裴矩甩起衣袖,持剑鞘飞舞,一个华丽的三百六十度螺旋以后,宝剑稳稳的落在了剑鞘之中,引得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齐齐叫好。 他也没能把持住,叫了一声好,还赏了裴矩一柄更好的宝剑。 李元吉清楚的记得,小时候读史的时候,曾经看到过盛唐有三绝,分别是诗仙、草圣、剑圣。 诗仙说的就是大名鼎鼎的青莲居士李白,草圣说的就是有张颠之称的张旭,剑圣说的就是开元猛将裴旻。 依照史料记载,裴旻是一个武艺相当出众的家伙,不仅箭术超群,剑术也无人能及。 《唐国史补》记载,裴旻在镇守北平期间,北平的猛虎伤人,乡间百姓皆称猛虎已经化作了彪,即便是真猛虎也难以匹敌。 裴旻纵马寻虎,一日之内连射三十一头猛虎,为北平除了一大害。 由此可见,裴旻的箭术有多厉害。 而相比起箭术,裴旻的剑术明显更厉害,不然也不会被称之为剑圣。 据说他有一手绝技就是飞剑入鞘。 能在飞剑腾飞的过程中,一边舞蹈,一边让剑稳稳的落在剑鞘中。 裴矩所表演的飞剑入鞘,跟裴旻的飞剑入鞘异曲同工,又都姓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呢? “殿下……到开远门了……” 就在李元吉心中感叹着裴矩剑术的精妙,感叹着尚武的盛唐不愧尚武之名,思索着裴矩和裴旻之间的关系的时候。 刘俊策马走到车窗前,小声提醒。 李元吉缓缓回过神,抬头望去,就看到了一骑孤零零的站在开远门外的远处。 马背上的人着一身墨色的鱼鳞甲,披着一条猩红的披风,披风在狂风中上下飞舞,跟门外已经开始枯黄的花草树木融为一体,看着有些孤寂,有些萧瑟。 “停车!”
李元吉招呼了一声,不等马车停稳就跳下了车,从侍卫手中接过了一匹马,骑着迎了上去。 临近马背上的人,李元吉勒马驻足,笑嘻嘻的开口,“阿姊!”
李秀宁没有带头盔,一张俏脸就迎风吹着,面对李元吉的笑脸相迎,她故意板起脸,不高兴的道:“阿什么阿,姊什么姊,你要是真当我是你阿姊,就不该把我一个人丢在长安城。”
李元吉催动战马凑到李秀宁面前,哭笑不得的道:“阿姊,我这是要去打仗,不是去玩……” 李秀宁瞪起眼道:“我就打不了仗了?你是不是忘了小时候我给你读兵书的事了?你是不是也和父亲一样,觉得我一个女人家,不应该上战场?”
李元吉汗颜道:“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阿姊留在长安城,帮我看着长安城,我才放心。”
李秀宁哼了一声道:“其他人你就不放心了?”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那当然!”
李元吉在很久以前就知道,跟女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所以在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会毫不犹豫的挑最好听的说。 李秀宁虽然是个奇女子,可也是女子,也喜欢听好听的。 只是柴绍那个木头不会给她讲好听的而已。 如果柴绍会的话,他们夫妻也不会处的像是仅见过两三面,能说两句客套话的朋友一样。 李秀宁听到好话,脸色果然缓和了一些,轻轻的哼了一声道:“你去萧关了,大哥和世民也被你带去萧关了,就剩下了我一个人守着这偌大的长安城,万一长安城内出现了什么动荡,你让我找谁去商量?”
李元吉快速的点头表示理解。 李秀宁虽然很善于交际,但却并没有几个朋友,也没有几个在意的人。 她从小学习的交际技能,只是为了让她尽快的融入到权贵的圈子当中,并没有为她带来什么知心的朋友。 她的姊妹们喜欢胭脂水粉、喜欢金银珠宝、喜欢家长里短,可她喜欢的却是刀枪剑戟、兵法谋略,她跟姐妹们根本相处不来,也很难跟姐妹们处出可以交心的交情。 她的出身,她的家世背景,也决定了她跟其他女子相处的时候,会远远的高过对方一头,根本没办法平等的跟对方论交情。 所以,她没几个朋友,也很难有人被她在意。 她活了这么多年,最在意的也就是父亲、三个兄弟,以及她的两个孩子。 如今她的父亲跟她闹僵了,根本不肯见她,她的三个兄弟又要离开了,她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人在赵州,另一个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懂。 遇到了事,她真的不知道该找谁去商量,也不知道能跟谁商量。 所以,她的情况,李元吉完全能理解。 “你们就不能留下一个人帮我吗?或者我帮他也行。”
李秀宁再次开口。 李元吉苦笑着没说话。 如果能留的话,他何尝不想留? 由李建成或者李世民坐镇长安的话,他会更放心。 因为李建成有这方面的经验,他做起这种事来肯定会手到擒来,李世民虽然还没这方面的经验,但他的能力毋庸置疑。 但他敢将他们中间任何一个人留下吗? 他敢保证,他今天把人留下,明天人家就会带着大军来讨伐他。 所以他不能留,也不敢留。 他和他们两个现在算是绑在一块了,不能让他们中间任何一个人脱离他的视线,一旦脱离了,肯定又是一场政变。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相信,这也不是李秀宁想要的。 “好了好了,我就发发牢骚,你别放在心上,我知道你的难处……” 李秀宁在短暂的沉默过后,突然笑了起来,大大方方的说着。 李元吉苦笑着依旧没有说话。 他知道李秀宁不是一个柔弱的人,也知道李秀宁一个人镇守长安城足矣,根本不需要人辅佐。 可李秀宁的话,总是让他莫名的觉得有些心酸。 “你放心吧,我会帮你守好长安的,绝对不会让长安出半点乱子。你在萧关也要小心一点,如果事不可为,千万不要逞强。 我们没必要跟突厥人硬拼,我们完全可以将突厥人放进来打。 薛收提出的坚壁清野是个很好的策略。 我们只要将萧关到长安城的百姓全部迁移走,再将所有的良田全部焚烧一空。 突厥人吃光了他们所带的牛羊,找不到新的粮草,会主动退走。”
李秀宁伸出手,拍了拍李元吉的肩头,大大咧咧的说。 她再次恢复到了往日英武、不拘小节的一面。 女儿家的一面她似乎不愿意展露太久,或许是跟厮杀汉呆久了,觉得这很矫情,也或许是她觉得不该向自己的弟弟展露这一面。 “那长安城就拜托阿姊了!”
李元吉没有说太多,郑重的拱了拱手。 李秀宁伸手想敲李元吉脑壳,可手伸到一半却迟疑了,改为在李元吉的肩头拍了一下,没好气的道:“大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大唐,也是我的大唐,也是我们家的大唐,你跟我客气,讨打是不是?”
李元吉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李秀宁嗔怒的翻了个白眼,也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李建成和李世民分别骑着马,在宇文宝,以及拍刀将的陪同下出现在了开远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