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点着头笑了笑。 刘俊却觉得李元吉并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又赶忙道:“殿下不知道,在殿下率军开拔以后没多久,吴王殿下就差人将李子通押送到了长安。 没过多久,赵郡王又差人快马加鞭送回了数十份降书。 其中份量最高的就是岭南总管冯盎的降书。 冯盎统御着大半个交州,他的态度,就代表了交州所有人的态度。 他降了我大唐,就代表着交州降了我大唐。 交州降了我大唐,我大唐自此在江水以南,再无敌手。 大家的心情相当愉悦,谢侯在这个时候献上元衣,大家自然不吝赏赐。”
李元吉明显的一愣。 李孝恭已经征平交州了吗? 李孝恭猛的有点过分啊。 李元吉记得没错的话,李孝恭是去年年初的时候,受命在夔州大造战舰、练习水军,征讨江水以南。 李孝恭仅仅用了一年,就完成了大造战舰、练习水军,征平大半个江水以南的任务。 李元吉觉得,他骑着马跑的话,一年时间也未必能跑完大半个江水以南。 李孝恭岂止是猛的有点过分,简直是猛的丧心病狂。 李元吉一边腹诽李孝恭,一边询问,“父亲是如何封赏冯盎的?”
冯盎是汉家苗裔,即便是身处在百族汇聚的交州,依然心怀汉室。 他在占据了大半个交州以后,已经有资格称霸了,有人劝他效法秦汉时期的赵佗,在交州称霸,但他没有。 他在李唐的招降檄文到了以后,果断降了李唐,没有丝毫犹豫。 依照历史上的记载,他在降了李唐以后,对李唐一直忠心耿耿,没有反复。 在忠于国家、忠于民族方面,他绝对算得上是一个表率。 李元吉对他,有一些敬意。 刘俊意外的看了李元吉一眼,他没料到李元吉居然会在意冯盎。 按理说,两个人一个在长安,一个在岭南,应该没什么交际的。 “大家任冯盎为高州总管,封吴国公,勋上柱国。”
刘俊猜不透李元吉为何会在意冯盎,但还是如实作答。 李元吉沉吟着点点头,依照李渊以往的封赏标准,此次封赏冯盎,明显有些轻了。 冯盎可是足足带了一个大州,以及数万兵马降了李唐。 以李渊以往封赏标准,怎么说也得给冯盎封一个王。 可李渊没有。 李元吉觉得,李渊要么是信不过冯盎,要么就是不重视冯盎。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毕竟,李渊也信不过杜伏威,但还是给杜伏威封了王。 李渊要是单纯的信不过冯盎的话,也不会吝啬一个王。 所以李渊应该是不重视冯盎。 大唐上下应该也没几个人重视冯盎。 毕竟冯盎所在的地方是岭南,在大唐许多人眼里,那就是一个毒瘴丛生、毒虫遍布、猛兽成群的蛮荒之地。 不过,李渊没给冯盎封王,对冯盎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因为李渊封的异姓王,基本上都没好下场。 “谢叔方确实赶上了一个好时候啊。”
李元吉在得知了冯盎的封赏以后,话锋一转,又说回了谢叔方。 谢叔方确实好运气,在李渊最高兴的时候,在最合适的日子,向李渊献上了元衣。 刘俊有点摸不准李元吉的脑回路,他跟李元吉说谢叔方的时候,李元吉在问冯盎,他跟李元吉说冯盎的时候,李元吉又说起了谢叔方。 刘俊勉强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李元吉的话。 李元吉看向刘俊笑道:“我父亲派你到洛阳,不单单是让你宣旨吧?”
如果只是宣读一份封侯的旨意,还不用着刘俊这位内侍省少监出马,内侍省又不少负责宣旨的谒者,礼部也有不少宣旨的‘天官’。 刘俊赞叹道:“殿下果然是慧眼如炬。”
李元吉白了刘俊一眼。 这种事情还需要慧眼?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 刘俊笑着向李元吉拱拱手道:“殿下既然问起,那臣就说了。臣此次出京,除了向谢侯宣旨外,还要陪同押送李子通的人,往东南道一行。”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杜伏威大败李子通,为李渊除了一个大害,又帮李渊尽克江东、淮南等地,李渊肯定得有所表示。 无外乎就是赏赐一些钱财、美人,再给杜伏威手底下的文臣猛士封赏一番。 让刘俊出马,八成还会说一些肉麻的亲近话。 比如‘伏威待我如山,我必待伏威如岳’等云云。 “那你可就没办法在洛阳城多留了,我还想请你尝一尝洛阳林苑里的猛兽呢。”
李元吉一脸遗憾的说。 说出来的话却毫无诚意。 知道人家时间紧、任务重,根本不可能在洛阳城逗留,非说要请人家吃饭,那不就是不想请吗? 刘俊有些好笑的道:“待臣返回洛阳,一定陪着殿下尝一尝洛阳林苑里的猛兽。”
李元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跟刘俊说,等刘俊从东南道返回的时候,洛阳城皇家林苑里的猛兽,大概就剩下一些刘俊没有的东西了。 刘俊见李元吉欲言又止,哭笑不得的道:“殿下要是不便,那就当臣没说。”
李元吉听到这话,也有些哭笑不得。 刘俊明显是误会了。 “些许猛兽而已,待你返回洛阳,我一定请你饱餐一顿。”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说。 他一个亲王,还会在乎一顿猛兽大餐? 真要是在乎了,传扬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刘俊见李元吉不像是在说谎,也不像是被他逼的下不来台,故意逞强,就躬身笑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李元吉大方的摆摆手,表示这种小事不用谢。 刘俊又笑着对李元吉道:“不知道殿下方不方便陪臣游览一下洛阳宫的花苑?”
李元吉愣了一下。 刘俊这是有私密话要跟他说? 不然为何找这么一个蹩脚的借口,邀请他独行呢。 现在数九寒天的,洛阳宫的花苑里,一片枯黄,有什么好看的? “刘少监既然有如此雅兴,那我就陪你到洛阳宫花苑一行。”
李元吉笑着道。 刘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元吉屏退了左右,领着刘俊前往了洛阳宫花苑。 到了花苑,找了一处歇脚的廊亭。 李元吉依着廊亭边的扶手坐下,笑吟吟的道:“此处无人,刘少监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刘俊紧紧的盯着李元吉的面孔,笑着道:“在小除日封衙的当天,有人私底下向大家上了一份奏疏……” 小除日就是小年夜。 大唐上下的衙门,会在这一天封衙,进入‘年假’的假期。 “嗯……然后呢?”
李元吉眨眨眼问。 刘俊接着道:“奏疏上说,殿下过了元日,就是弱冠之龄,依照惯例该到封地上去就藩了……” 刘俊说到此处,没有继续再说下去,而是紧紧的盯着李元吉的面孔,在观察李元吉的反应。 李元吉一脸呆滞,脑子有点懵。 哪位勇士上的奏疏,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请务必让我去就藩,我去了封地以后,一定会贯彻落实‘懒、散、慢’的态度,坚定不移的做好吃喝玩乐的工作。 “殿……殿下?”
刘俊见李元吉一脸呆滞,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李元吉微微回神,“啊?”
刘俊赶忙道:“殿下不想说点什么吗?”
李元吉盯着刘俊认真的问道:“我该说点什么吗?”
刘俊迟疑了一下,坦言道:“大家想知道殿下是怎么想的。”
这种事情,干系重大,李渊不点头,刘俊连一个字也不敢往外说。 刘俊试探李元吉的态度,是经过李渊授意的。 李元吉一脸惊愕的道:“父亲难道意动了?”
刘俊赶忙摇头,“那倒没有,大家只是让臣跟殿下闲聊几句,问一问殿下是怎么想的。”
李元吉长出了一口气。 差点被李渊给吓死。 李渊真要是意动了,他立马会带着人跑路,能跑多远跑多远。 他比任何人都想去就藩。 以他的身份,只要就藩以后,不贪权,他就能过上他想要的日子。 问题是,他上面还有一个跟他身份、地位等同的二哥,叫李世民。 他去就藩的话,就代表着李世民也得去就藩。 那个上奏疏让他去就藩的人,明显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只要他乖乖的去就藩,李渊、李建成就有足够的理由逼迫李世民去就藩。 以李世民手里掌握的力量,以及他对皇位的贪恋程度,他肯干?他不当场杀回长安城去,他就不叫李世民。 李渊和李建成即便是竭尽全力的挡住李世民的兵锋,最后的结果也是李渊和李建成占据长安,李世民占据洛阳,划黄河而治。 突厥人绝对不会错过这个祸乱中原的好机会,一定会趁火打劫,让中原变得更乱。 一些心怀叵测的人,也会趁机起兵。 中原大地或许会变得比隋末的时候还乱。 大唐还能不能一统中原,就得看李孝恭会在李渊和李世民之间选谁。 李孝恭要是选李世民的话,大唐还有一统中原的机会。 以江水以南作为大后方,提供足够多的兵员和粮草的话,以李世民以及李世民麾下一众人的能力,肯定能快速的平定河东,剑指长安。 李孝恭要是选李渊的话,大唐可能就止步于武德一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