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哼哼了两声,丢下了一句‘懒得跟你们计较’,带着马三宝、薛万述、薛万均等人入了长廊。 长廊是由木头搭建的,由于一直依托在水上,被水汽经常侵蚀,所以衔接的没有那么紧实了,走在上面吱呀吱呀的作响。 李元吉在一阵阵密集的吱呀吱呀声中,赶到了长廊尽头的临水殿。 李建成和李世民早就到了,正在殿内推杯换盏。 隔着殿门都能听到他们劝酒的声音,也能听到他们哈哈大笑的声音。 如果不了解内情的人听到了这些声音,还会以为李建成和李世民是什么生死相依的好兄弟呢。 “元吉来了?快快落座!”
李元吉刚一进殿,李建成就热情的招呼了起来。 李建成的举止变优雅了,谈吐也变客气了,就连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和煦了起来。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如果不是了解李建成的性格,了解李建成的为人,李元吉都以为以前的那个李建成是个冒牌货,眼前的这个李建成才是真正的大唐太子李建成。 不过,李建成无论怎么变,无论变成了什么样,都跟李元吉没太大关系。 李元吉在李建成的招呼下,在李世民对面坐下。 兄弟三人呈三角形,占据了殿内最尊贵的三个位置。 其他人只能坐在他们下首当背景板。 “元吉,你可来晚了,得罚酒。”
李建成在李元吉坐定以后,乐呵呵的举起酒盏说。 李元吉一开口就怼的李建成没话说了,也怼的殿内的其他人纷纷闭上了嘴。 “没下毒吧?”
“……” 殿内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李建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李元吉。 李世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勾起嘴角笑了。 “齐王殿下,您在胡说什么,我家殿下好心请您赴宴,您怎能如此污蔑我家殿下?”
魏徵坐在殿内的一个后位上,神情肃穆的喝问。 所谓的后位,也叫侧位,就是殿中两排主位之后的位置。 “哈哈哈哈,齐王殿下快人快语啊。魏徵,齐王殿下也是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纵然是说错了话,也不是你能说三道四的。”
程咬金坐在李世民身后不远处,拎着酒壶,哈哈大笑着说。 李建成神色阴晴不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世民笑眯眯的端起酒盏浅尝了一口,一副看戏的样子。 李元吉大大咧咧的看了一眼魏徵,又看了一眼程咬金,冷淡的道:“我们兄弟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插嘴了?”
魏徵胸中噌的一下冒起了一股邪火,程咬金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李元吉没有再搭理他们,而是盯着李建成和李世民道:“你们手底下的人,你们是怎么教的,一点儿尊卑也不懂吗? 我说话,什么时候轮得着他们插嘴了?”
李建成脸上闪过了一道怒容,李世民脸上的笑容也有点不自然。 不过,李世民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重不轻的对程咬金喝斥道:“知节,别没大没小的。”
李建成见李世民当场教育起了手下,他不教育好像也说不过去,当即神情难看的对魏徵道:“魏洗马,不得无礼。”
魏徵强压下胸中的邪火,没有再说话。 程咬金先是尴尬的挠了挠头,然后又乐呵呵的冲李元吉抱拳道:“臣没读过几年书,也不知道什么礼数,得罪之处,还望齐王殿下不要怪罪。”
李元吉冷淡的点了一下头,看向李建成道:“大哥,你请我过来,不会只是为了请我喝酒吧?如果是这也的话,那我就不奉陪了。 我府上的乌龟马上要下王八蛋了,我得回去看看乌龟到底是怎么红杏出墙的。”
“噗……” 程咬金被李元吉这话逗的喷了秦琼一脸酒。 “二哥……” 程咬金赶忙向秦琼赔罪,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听秦琼用不怎么自然的语气说了一句,“下次注意点……” 其他人被李元吉这话逗的也想笑,只是碍于场合,没办法笑出声,更没办法像是程咬金一样乱喷。 虽然他们都不明白‘乌龟’、‘王八蛋’的深意,但是联系上后面的乌龟红杏出墙,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在这种正经的场合,有人正经的说不正经的话,对他们的‘杀伤力’极大。 “程大脑袋,你笑什么笑,你不是被调去康州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擅离职守了?那我可得参你一本!”
李元吉就像是个刺猬一样,看谁不顺眼,看谁露头,就对谁输出。 程咬金被李元吉这话给整蒙了,他脑袋也不大啊,就是胡子多了一些,怎么就成程大脑袋了? “回话……” 秦琼在程咬金发愣的时候提醒了程咬金一句。 程咬金回过神来,草草的拱了拱手,瓮声瓮气的道:“臣上个月就被调回来了……” 李元吉‘耿直’的道:“那岂不是没到康州就回来了?”
程咬金紧紧的闭上嘴,没有再说话。 他算是看出来了,李元吉今天就是来找茬的,谁跟李元吉对上了,或者被李元吉盯上了,谁就得挨怼。 他虽然喜欢凑热闹,但却不喜欢挨骂。 李元吉见程咬金‘败了’,似笑非笑的看向李建成道:“你这调令也不行啊,人还没调到康州就失效了。”
李建成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再也维持不住和善的笑容了。 他盯着李元吉冷声道:“元吉,你闹够了吗?”
李元吉呵呵笑道:“我闹?不是大哥你先跟我闹的吗?”
李建成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李世民有心摆一摆二哥的架子,希望李元吉能好好说话,但一想到李元吉今天是见谁怼谁,就没有开口自讨没趣,当即装起了木雕泥塑。 “你明知道赵州李氏伤了我的人,我正在找他们的茬,你还要庇佑他们,还要请我过来说和? 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如此卖力的帮他们。 难道在你心里,他们给你的好处,比我的脸面还重要吗?”
李元吉收起了笑容,盯着李建成毫不客气的质问。 李建成阴沉着脸道:“他们只是伤了你的人,又不是杀了你的人,给你赔礼道歉就够了,你何必赶尽杀绝呢?”
“对对对,我李氏上下愿意向齐王殿下赔礼道歉,但凡是我李氏有的,齐王殿下又能看得上的,我李氏一并奉上。”
坐在魏徵身后,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在李建成说完话以后,紧跟着开口。 李元吉只是定定的盯着李建成,没有搭理中年人,“现在想起赔礼道歉了,早干嘛去了?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年了,我没看到任何一个赵州李氏之人登门赔罪。 如今被我收拾的受不了了,才想起赔礼道歉了? 晚了!!”
李建成微微咬牙道:“元吉!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是母亲教给我们的道理。”
李元吉皮笑肉不笑的道:“呵呵,那是母亲教给你们的道理,可没教过我。”
李建成牙咬的更紧了。 李世民微微皱了皱眉头,缓缓开口道:“元吉,母亲肯定教过你,只是你忘了而已。”
李世民这是在维护太穆皇后的名誉,并不是在帮李建成。 李元吉瞥了李世民一眼,没有再提太穆皇后。 太穆皇后的名誉,不仅是李世民这个太穆皇后身边的宠儿的底线,也是李渊的底线,更是天下绝大多数遵守孝道的人的底线。 所以不好深谈,更不好去抹黑。 这个时代讲究的就是这个。 父母有错,不能说,也不能宣扬,还得帮忙掩饰。 这就是孝。 如果四处乱说,四处宣扬,破坏了父母的名声,这就是不孝。 这是一个极其不讲理的讲究,也是一个极其不讲理的规矩。 李元吉即便是贵为亲王,也不好去触碰。 “元吉,你说说,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赵州李氏?”
李建成算是看出来了,李元吉跟赵州李氏之间的矛盾,已经没办法用说和来解决了,所以他也不用跟李元吉虚与委蛇了,他直接跟李元吉谈起了条件。 李元吉呵呵笑道:“我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赵州李氏?简单!我要赵州李氏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脑袋!”
李建成扶案而起,低喝道:“你知道这不可能!”
李元吉点点头道:“我自然知道这不可能,所以我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跟赵州李氏和谈!”
李建成脸上闪过一道怒容,喝斥道:“你为了手下的一个部将,在赵州大兴刀兵,你不觉得你做的太过分了吗?!”
“呵呵!”
李元吉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声。 李建成恼了,喝问道:“你笑什么?”
李元吉撇撇嘴道:“我在赵州做什么,关你屁事!”
“嘭!”
李建成不仅恼了,也怒了,拍着案几怒喝道:“我是大唐的储君,你祸乱我大唐的疆域,焉能说不关我的事?!”
李元吉瞥了李建成一眼,道:“那又如何,河北道归你管吗?”
李建成恼怒的攥起了拳头,刚要开口。 李元吉又掷地有声的道:“归我管!你想插手河北道的事,先让父亲罢了我这个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再说!”